咖啡厅的冷气很足，林雪瑶却感觉脸颊有些发烫。
那是羞恼，也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挫败感。
她沉默了。
长久的沉默。
她看着眼前的男人，他依旧是那副懒散的样子，但此刻在她眼中，却多了一层无法看透的迷雾。他不是在讨价还价，他是在制定规则。
他要的不是钱，是尊重，是平等，是主导权。
许久，林雪瑶终于重新开口，声音有些沙哑：“那你想怎么样？”
她妥协了。
因为她别无选择。
无论是爷爷的病，还是家族内部的压力，以及外面那些如苍蝇般烦人的追求者，都像一座座大山压在她身上。叶秋是她目前能抓住的，唯一一根看起来足够结实的救命稻草。
“很简单。”
叶秋笑了，这次的笑容里，多了几分胜利者的从容。
他从文件袋里抽出一张空白的A4纸，又从服务员那里借来一支笔。
刷刷刷。
他在纸上写下几个大字。
《甲乙方战略合作协议》
林雪瑶看着那几个字，眼角抽动了一下。
“从今天起，你我不是雇佣关系，是合作关系。”叶秋的笔尖在纸上划动，飞快地列出新的条款。
“第一，我，叶秋，作为你的‘健康顾问’兼‘危机公关专家’，在你需要的时候，可以配合你扮演任何角色，包括但不限于男友、保镖、司机。”
“第二，合作模式按次收费。出席普通商业酒会，一次十万。应对家族内部鸿门宴，一次五十万。解决带有生命危险的麻烦，比如绑架、暗杀，一次一百万起，上不封顶。”
“第三，所有行动，由我来主导。你需要做的，就是配合我。我让你说什么，你就说什么，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
“第西，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叶秋笔尖一顿，抬头看着她，一字一句道，“我不是随叫随到。我需要时间陪我女儿。所以，所有需要我配合的行动，必须提前24小时预约。临时紧急事件，费用翻倍。”
写完，他将那张写满“霸王条款”的纸，推到林雪瑶面前。
“这，才是我的合同。同意，我们现在就可以开始合作。不同意……”
他耸了耸肩，靠回椅背，“林总慢用，我下午还有个约会，先走一步。”
林雪瑶死死盯着那张纸。
荒谬！
霸道！
这哪里是合作协议，这分明是她单方面地被剥削！
她，堂堂林氏集团总裁，竟然要听从一个男人的指令？还要提前预约他的时间？
这要是传出去，整个天海市都会笑掉大牙。
可她看着叶秋那双平静无波的眼睛，知道他没有在开玩笑。
他真的会走。
他根本不在乎这一百万，也不在乎她林雪瑶的美貌和地位。
他有他的底气。
那神乎其神的医术，就是他最大的底气。
挣扎，屈辱，愤怒……种种情绪在她胸中翻腾，最终，都化为了一声无奈的叹息。
她拿起笔，在那张简陋的A4纸下方，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林雪瑶。
字迹一如既往的锋利，却带着一丝她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
“合作愉快，林总。”叶秋站起身，脸上露出了真诚的微笑。
他甚至没有再看那张纸一眼，仿佛早就料到会是这个结果。
“下午楚家请我出诊，如果你有兴趣围观一场好戏，可以晚点联系我。”
他扔下这句话，转身潇洒离去，留下林雪瑶一个人坐在原地，对着那份“新鲜出炉”的不平等条约，久久无言。
她的人生，第一次，彻底失控了。
……
下午两点，一辆黑色的奔驰S级，缓缓停在了一座戒备森严的庄园门口。
楚家庄园。
这里是天海市真正的权力核心之一，一砖一瓦都散发着普通人无法企及的威严与压迫感。
叶秋坐在后座，透过车窗，看着那些隐藏在暗处的摄像头和巡逻的黑衣保镖，嘴角勾起一抹冷意。
鸿门宴？龙潭虎穴？
对他来说，不过是个大一点的病房罢了。
车门被拉开，楚雄那张布满褶子的老脸出现在眼前，只是此刻，那张脸上再无之前的急切，只剩下一种混杂着敬畏与恐惧的复杂神情。
“叶先生，您来了。老爷子己经在里面等您了。”楚雄躬着身子，姿态放得极低。
“带路吧。”
叶秋下了车，步履沉稳地跟着楚雄，走进了这座金碧辉煌的牢笼。
庄园内，亭台楼阁，曲径通幽，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气氛肃杀得连空气都仿佛凝固了。
仆人们低着头，大气不敢出，看到叶秋时，眼神都带着一丝躲闪和惊惧。
显然，楚天阔的“惨状”，己经在楚家内部传开了。
叶秋就像一个行走的人形瘟疫，所有人都对他避之不及。
他被带到的地方，并非病房，而是一间古色古香的中式茶室。
推开厚重的木门，一股沉郁的檀香扑面而来。
茶室正中，坐着一个身穿唐装、精神矍铄的老者。
他约莫七十岁上下，须发皆白，但腰杆挺得笔首，一双眼睛虽然浑浊，却透着鹰隼般的锐利。
正是楚家的定海神神，楚振山。
在他身旁，还站着一个满脸焦躁与怨毒的中年男人，正是楚天阔的父亲，楚正河。
看到叶秋进来，楚正河的眼睛瞬间就红了，拳头捏得咯吱作响，仿佛下一秒就要扑上来将叶秋生吞活剥。
“坐。”
楚振山开了口，声音平稳，却带着一股不容置喙的威严。他抬手，制止了儿子的冲动。
叶秋毫不见外，大马金刀地在楚振山对面坐下。
楚雄小心翼翼地为他倒上一杯茶，手都在微微发抖。
“叶先生，好胆色。”楚振山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单枪匹马，就敢进我楚家的门。”
“楚老先生说笑了。”叶秋端起茶杯，闻了闻茶香，“我只是个医生，听说楚家有病人，自然要来看看。治病救人，是医生的本分，有什么敢不敢的。”
他把“医生”和“病人”两个字，咬得特别重。
楚正河再也忍不住，怒吼道：“医生？我儿子就是被你这个庸医害成这样的！叶秋，你到底对他做了什么！”
“哦？”叶秋故作惊讶地看向他，“楚先生这话从何说起？令郎的病，我看都没看过，怎么就成了我害的？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这是诽谤。”
“你！”楚正河气得浑身发抖。
“正河，闭嘴！”楚振山低喝一声，锐利的目光在叶秋脸上扫过，似乎想将他彻底看穿。
但这年轻人脸上，只有一片坦然和无辜，仿佛他真的是个被冤枉的无辜医生。
好心性！好城府！
楚振山在心里赞了一句，随即话锋一转：“叶先生，明人不说暗话。我孙儿天阔，不知为何，身染恶疾，浑身冰冷刺骨，如坠九幽，偏偏所有现代仪器都检查不出任何问题。遍请中西名医，尽皆束手无策。”
他顿了顿，死死盯着叶秋的眼睛。
“听闻叶先生医术通玄，能活死人，肉白骨。所以，特地请您来为我孙儿‘掌掌眼’。”
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
既说明了病情，又点出了叶秋的嫌疑，还将姿态放低，将皮球踢了回去。
言下之意：我们知道是你干的，但我们不拆穿，给你个台阶下。现在，你来把它治好，这件事就算过去了。
不愧是纵横一生的老狐狸。
叶秋心里冷笑。
想就这么算了？
想得美！
他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凝重：“哦？竟有如此奇症？那定然不是凡俗病症。走吧，带我去看看病人。”
他表现得比谁都像一个真正关心病人的大国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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