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清风镇，一路向西北而行。地貌逐渐从平缓的丘陵变为嶙峋的荒石山，空气也变得干燥寒冷。穆拉丁长老骑着他的岩羊在前引路，沉默寡言，但对路径熟悉得如同行走在自家后院。山地岩羊果然名不虚传，在几乎不成路的陡峭山岩间如履平地，让我这个习惯了平稳步伐的前剑魔都感到些许新奇。
小光则全程处于亢奋状态。它从我肩袋里探出来，对沿途的一切都充满了好奇——掠过天际的巨鹰（被它评价为“飞行规则很流畅”），石缝里顽强生长的枯草（“生命规则在挣扎”），甚至一块颜色奇特的岩石都能让它研究半天。穆拉丁长老看着小光那纯粹的好奇心，严峻的脸上偶尔也会闪过一丝笑意。
经过两天不紧不慢的赶路，我们抵达了铁岩山脉的主峰脚下。这里看上去只是一片更加荒凉、布满黑色巨岩的山坡，没有任何明显的人口或建筑。
穆拉丁长老在一块看似普通的巨岩前停下，翻身下羊。他伸出覆盖着金属臂甲的手，按在岩石表面几个不起眼的凸起上，以一种独特的节奏轻轻敲击。片刻后，一阵低沉的、仿佛来自地底的轰鸣声响起，那块巨大的岩石竟然缓缓向内旋转，露出了一个黑黢黢的、可供岩羊通行的洞口！一股混合着金属、矿石、烟火和潮湿岩石气息的热风从洞内涌出。
“欢迎来到铁岩之心，铜须氏族的家园。”穆拉丁长老的声音在隧道里回荡，带着一丝自豪。
我们驱策岩羊进入隧道。身后巨石缓缓闭合，将外界的光线彻底隔绝。但隧道内部并非一片漆黑，墙壁上镶嵌着一种会发出柔和白光的苔藓，以及一些打磨光滑、内部似乎有液体流动的水晶，提供了充足的照明。隧道宽阔，足够数骑并行，西壁开凿得十分平整，上面雕刻着古老的矮人符文和记述氏族历史的浮雕，充满了厚重的历史感。
越往里走，空气越发温热，耳边开始传来隐约的、有节奏的金属敲击声，那是矮人锻造工坊永不停歇的韵律。沿途遇到一些巡逻的矮人守卫，他们看到穆拉丁长老，都肃然行礼，目光扫过我肩头发光的小光时，虽然难掩惊讶，但都保持着严格的纪律，没有过多议论。
我们穿过了数道厚重的、铭刻着强大防护符文的金属大门，最终抵达了一个巨大的、令人叹为观止的地下空腔——铁炉堡，铜须氏族的真正核心。
这是一个难以用语言形容的宏伟城市。巨大的石柱支撑着高耸的穹顶，穹顶上镶嵌着无数发光的水晶和宝石，模拟出星空的模样。城市依着巨大的地下洞穴建造，层叠错落，无数的桥梁和阶梯连接着不同区域。中央是一座巨大的、永不熄灭的熔炉，赤红的火焰跳动着，为整个城市提供光和热，也是矮人锻造艺术的灵魂所在。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金属、煤炭、麦酒和汗水混合的味道，充满了活力。
然而，仔细感受，就能察觉到一丝不协调。那中央熔炉的火焰似乎不如传说中那般稳定旺盛，时而会莫名地摇曳一下；空气中流动的热力也带着一种断续感；甚至脚下坚实的大地，都隐隐传来一种极其微弱的、令人不安的震颤。
“感觉到了吗？”穆拉丁长老的声音带着沉重，“大地在痛苦地喘息。”
小光从我肩袋里飞了出来，它身上的光芒在这地下城市中显得格外醒目。它似乎被这宏伟的景象震撼了，愣了好一会儿，然后才细细感知起来。它身上的光晕开始以一种独特的频率波动，仿佛在接收着来自西面八方的信息。
“好多……好复杂的规则……”小光喃喃道，光团转向城市下方更深邃的黑暗，“下面……下面的‘流动规则’……很乱，很……‘饿’？”
“饿？”我和穆拉丁长老同时出声。
“嗯！”小光努力组织着语言，“就像……就像一条很大的河，但是很多地方水变少了，流不动了，有的地方又好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水在那里乱撞……它需要能量，但是吃不到，所以很‘饿’，很烦躁。”
这个比喻非常形象。地脉能量衰竭（变少），流动不畅（堵塞），能量淤积导致局部狂暴（乱撞）。
“能感觉到‘堵塞’在哪里吗？或者为什么‘饿’？”我追问。
小光闭上眼睛（如果光团有眼睛的话），身上的光芒闪烁得更快了。过了好一会儿，它才有些疲惫地睁开“眼”，光芒黯淡了一些：“感觉不到具体在哪里……太深了，而且规则很混乱。但是……好像不止一个地方‘堵住了’。而且……‘饿’的感觉……好像不全是地脉自己的问题……”
它歪了歪“脑袋”，露出困惑的样子：“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跟地脉‘抢’东西吃？”
这个发现让穆拉丁长老脸色大变：“抢东西吃？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剑魔大人的退休日常：开个咖啡馆 难道有别的生物在窃取地脉能量？！”这可比单纯的地质问题严重多了。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一个年轻的矮人工程师气喘吁吁地跑过来，向穆拉丁长老行礼后，焦急地报告：“长老！第三矿道深处，能量读数再次异常飙升！支撑结构出现裂痕，恐怕……恐怕要撑不住了！”
穆拉丁长老脸色一沉：“带路！路易斯店主，规则之灵，恐怕要麻烦你们现在就……”
“走吧，去看看。”我点点头。情况比想象的更紧急。
我们跟着那名工程师，乘坐一种利用重力和水流驱动的升降梯，迅速向地下更深处下降。越往下，那种紊乱的能量波动和微弱的地震感就越发明显。空气中开始弥漫着一种焦躁的、近乎硫磺的气息。
抵达第三矿道深处，眼前的景象令人心惊。这是一条巨大的、开采了一半的富矿脉，但此刻，岩壁上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一些地方甚至透出危险的红光。矿道内热浪滚滚，空气中游离着狂暴的土系和火系能量，几个矮人工程师正徒劳地试图用符文稳定器加固岩壁，但效果甚微。
小光飞近了些，仔细感知着，身上的光芒变得有些急促：“这里的规则……打结打得好厉害！能量在这里乱窜，快要……快要爆开了！”
“能试着‘安抚’一下吗？或者找到那个‘抢东西吃’的家伙？”我问道。虽然约定不参与能量操作，但眼下情况危急。
小光犹豫了一下，然后飞到能量最狂暴的区域附近，尝试着散发出更加柔和、更加稳定的光晕，像母亲安抚哭闹的婴儿。那狂暴的能量在接触到小光的光尘时，似乎真的稍微平复了一丝，但随即又变得更加躁动，仿佛被激怒了一般！
“不行！”小光赶紧后退，光芒闪烁得有些慌乱，“它们不听我的！而且……我感觉到……下面……下面有很讨厌的规则！冰冷，死寂……就是它在抢东西吃！”
冰冷，死寂？这与矮人地脉充满活力的土、火属性截然相反！
穆拉丁长老似乎想到了什么，脸色变得极其难看，他猛地看向矿道更深、尚未开采的黑暗区域，喃喃道：“难道……传说是真的？那些被先祖封印的……‘噬魔铁矿’……”
噬魔铁？一种传说中的、能吸收并储存魔法能量的稀有金属，但极不稳定，若处理不当或暴露在特定能量环境下，会疯狂汲取周围能量，首至引发灾难性爆炸。如果这条矿脉深处蕴藏着大量噬魔铁，并且因为某种原因被激活了……
“立刻疏散所有人员！放弃这条矿道！”穆拉丁长老当机立断，下达命令。
就在这时，矿道深处传来一声沉闷的、如同巨兽苏醒般的轰鸣！整个矿道剧烈摇晃，岩壁上的裂痕瞬间扩大，碎石簌簌落下！
“不好！要塌了！”矮人工程师惊恐地喊道。
穆拉丁长老怒吼一声，全身爆发出强烈的土黄色光芒，试图用自身力量稳定岩壁。但面对整个矿道结构的崩溃和下方噬魔铁引发的能量失控，他的力量显得杯水车薪。
眼看崩塌在即，我叹了口气，从背后抽出了……那把平平无奇的园艺剪刀。
“退后点。”我对小光和穆拉丁长老说道。
然后，我对着前方那最不稳定、能量最狂暴、即将引发连锁崩塌的“节点”区域，轻轻一剪。
“咔嚓。”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响，没有光芒西射的特效。
就像剪断了一根绷紧的、无形的线。
那原本剧烈震颤、濒临崩溃的矿道，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摇晃瞬间停止，扩大的裂痕不再蔓延，那令人心悸的能量狂暴感也如同被戳破的气球般，迅速衰减、平息下来。
只有些许尘埃缓缓飘落。
整个矿道陷入了一片死寂。矮人工程师们张大了嘴巴，看着我和我手中的剪刀，如同看到了神灵……或者魔鬼。
穆拉丁长老身上的光芒缓缓收敛，他看着我，眼神复杂无比，有震惊，有感激，也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敬畏。
小光飞回我肩头，小声说：“路易斯……你刚才……把那个快要打死的‘规则结’……剪断了？”
“嗯，”我收起剪刀，掸了掸身上的灰尘，“只是做了点环境维护工作。”
看来，这次“地质考察”，最终还是没能完全避免动手。
不过，问题似乎只是暂时压制了。矿道深处的噬魔铁，以及那“冰冷死寂”的规则，才是真正的根源。
我的退休地脉探险，好像变得越来越复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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