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涛第一次听到铜铃响,是在接手那座老宅的第三个傍晚。
老宅在镇子北头的巷尾,青砖高墙,飞檐翘角,只是墙皮剥落了大半,朱漆大门上的铜环生着绿锈,推开门时“吱呀”作响,像老人在咳嗽。
前主人是个孤寡老人,半个月前在屋里咽了气,临终前托人把宅子留给远房的阿涛,说里面有他“用得上的东西”。
“这宅子怕是有年头了。”阿妹站在天井里,仰头看着头顶的雕花梁木,阳光透过西方的天空照下来,在青石板上投下规整的光斑,“梁上还挂着铜铃呢。”
阿涛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果然有串铜铃悬在梁木中央,锈迹斑斑的锁链缠着木柱,铃身蒙着灰,看不出原本的颜色。
“许是驱鸟用的。”他说着,拿起墙角的扫帚,准备打扫西厢房。
老人的遗物大多堆在西厢房,蛛网结了一层又一层,空气里飘着樟脑和灰尘混合的味道。
他扫到墙角时,扫帚柄碰到个硬东西。
弯腰一看,是个上了锁的木匣子,巴掌大小,黑檀木的,上面刻着缠枝纹,边角被得发亮。
“这是什么?”阿妹凑过来,指尖轻轻拂过木匣表面,“看着像个首饰盒。”
阿涛试着掰了掰锁扣,纹丝不动。
他把木匣揣进怀里,想着回头找把钥匙打开,继续埋头打扫。
天擦黑时,两人收拾出些能用的桌椅,正准备锁门离开,梁上的铜铃突然“叮铃”响了一声。
很轻,却在寂静的老宅里格外清晰。
阿涛和阿妹同时停下脚步,对视一眼。
“有风吗?”阿妹问,眼睛盯着梁上的铜铃。
天井里的空气纹丝不动,连烛火都没晃一下。
“许是老鼠碰的。”阿涛强作镇定,拉着阿妹往外走,“赶紧走吧,晚了赶不上末班车。”
关上门的瞬间,他似乎又听到一声铃响,像根细针,轻轻扎在耳膜上。
接下来的几天,阿涛每天都来老宅收拾。
铜铃总在傍晚响,有时一声,有时三西声,断断续续的,听得人心里发毛。
他搬梯子上去看过,铃身之间缠满了蛛丝,锁链也锈得死死的,根本不可能自己晃动。
“我奶奶说,老宅子的铃铛响,是有东西在打招呼。”阿妹给梁上的铜铃系了块红布,试图压一压“邪气”,“你还是别一个人待太晚。”
阿涛嘴上应着,心里却惦记着那个木匣。
他找了把小锯子,小心翼翼地锯断锁扣。
匣子里铺着暗红色的绒布,上面放着枚银簪,簪头是朵梅花,花瓣上镶着点翠,虽然有些褪色,依旧看得出发亮的光泽。
绒布底下,还压着张泛黄的纸,是张药方,字迹娟秀,落款处写着“民国二十三年 沈清禾”。
“沈清禾?”阿涛念叨着这个名字,觉得有些耳熟。
他忽然想起镇志里提过,民国时镇上有个女先生,叫沈清禾,医术高明,尤其擅长妇科,后来不知怎么就失踪了,有人说她去了南京,有人说她死在了战乱里。
这木匣,难道是她的?
这天傍晚,阿涛整理完东厢房,正准备锁门,铜铃突然“叮铃叮铃”响个不停,比往常急促得多,像是在催促什么。
他抬头看向梁上,红布被风吹得猎猎作响,明明没风。
紧接着,西厢房传来“哐当”一声,像是有什么东西掉在了地上。
阿涛心里一紧,抄起墙角的扁担,一步步挪到西厢房门口。
门虚掩着,里面漆黑一片。
他推开门,借着从天井透进来的微光,看到墙角的木柜前,掉着个瓷瓶。
而木柜的抽屉,不知何时被拉开了。
他走过去,刚想把瓷瓶捡起来,抽屉里突然滚出个东西。
是个铜制的小铃铛,恐怖悬疑,推理恐怖故事上万部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恐怖悬疑,推理恐怖故事上万部最新章节随便看!和梁上的铜铃一模一样,只是更小些,铃身上刻着个“禾”字。
阿涛拿起小铜铃,指尖刚碰到铃身,梁上的铜铃突然爆发出一阵刺耳的响声,震得他耳膜发疼。
与此同时,他眼前闪过一串模糊的画面。
一个穿蓝布旗袍的女人,正坐在桌前写药方,窗外传来枪炮声,她慌忙把银簪和小铜铃放进木匣,藏进墙缝里,脸上满是惊恐。
画面一闪而逝。
阿涛晃了晃头,以为是眼花了。
但手里的小铜铃还在发烫,像是有温度。
“沈清禾……”他喃喃自语,突然想起什么,跑到墙角,用扁担撬开刚才掉瓷瓶的木柜。
柜子后面的墙壁是空心的。
他伸手进去摸索,摸到个硬纸包。
打开一看,是几本医书,还有一沓书信。
书信的字迹和药方上的一样,都是沈清禾写的,收信人是“明远吾爱”。
信里写的,是她和一个叫明远的男人的故事。
明远是个军人,两人相爱后,沈清禾一首在镇上等着他回来。
可民国二十六年,日军打进了县城,明远所在的部队奉命抵抗,从此杳无音信。
沈清禾担心他的安危,把积攒的药材和积蓄换成金条,想送去前线,却被镇上的汉奸告密,说她私通军人,藏有“违禁品”。
“他们今晚要来抓我。”最后一封信里写道,“银簪是你送我的定情物,铜铃是你说过的,听到铃声就像你在身边。我把它们藏起来,若有来生,再听你摇铃……”
阿涛的心沉了下去。
沈清禾不是失踪了,是被汉奸害死了。
而这老宅,当年应该就是她的住处。
梁上的铜铃,是明远送给她的。
这些年铃铛总在傍晚响,是她的魂魄还在等,等那个再也回不来的人。
“叮铃。”
梁上的铜铃又响了一声,这次很轻,像是叹息。
阿涛抬头看去,红布下面的铜铃,似乎在微微晃动,铃身反射着微光,像是有人在暗处轻轻拨动。
“她还在等。”阿妹不知何时站在门口,眼睛红红的,“我们能为她做点什么?”
阿涛看着手里的银簪和小铜铃,突然有了主意。
他找出纸笔,凭着书信里的线索,还有镇志上的记载,一点点拼凑沈清禾和明远的故事。
明远的部队当年全军覆没,他在最后一场战斗中牺牲了,尸体都没找回来。
而那个告密的汉奸,在抗战胜利后被枪决了,也算罪有应得。
阿涛把这些整理成文字,又找到镇上的老木匠,照着小铜铃的样子,做了个一模一样的木铃,挂在梁上的铜铃旁边。
“这样,就像他们在一起了。”阿涛轻声说。
那天傍晚,梁上的铜铃响了很久,叮铃叮铃的,不再急促,也不再刺耳,像是在唱歌。
阿妹说,她好像看到梁上有两个模糊的影子,一个穿旗袍,一个穿军装,手牵着手,慢慢消失在光晕里。
从那以后,老宅的铜铃再也没响过。
阿涛把沈清禾的医书捐给了县博物馆,书信和银簪被小心地收在木匣里,放在博物馆的展柜里,旁边写着他们的故事。
老宅被改造成了民俗馆,专门展示镇上的老物件。
梁上的铜铃还挂在那里,红布换成了新的,风吹过时,偶尔会发出一两声轻响,像是在跟参观者打招呼。
有孩子问阿涛,那铃铛为什么会响。
阿涛总会笑着说:“是有人在告诉你,要记得那些等待,和那些再也回不来的人。”
夕阳西下时,阿涛和阿妹锁好民俗馆的门,并肩走在巷子里。
影子被拉得很长,交叠在一起。
远处传来几声铃铛响,很轻,却带着暖意。
像是有人在说,别担心,等待的人,终会以另一种方式,回到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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