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涛第一次见到那把银锁,是在帮村东头的刘老太拆旧屋时。
老屋的梁木早就朽了,黑黢黢的房梁上挂着串风干的玉米,墙角的蛛网沾着灰尘,在穿堂风里轻轻摇晃。
刘老太拄着拐杖站在院坝里,看着阿涛爬上梯子拆椽子,浑浊的眼睛里落着泪:“拆吧,拆吧,这屋子留着也没用了,就是……别碰院角那棵老槐树。”
老槐树长得比屋顶还高,枝丫歪歪扭扭地伸展开,像只巨大的手托着天。
树干上缠着圈红布,布角被风吹得破烂,露出底下深褐色的树皮,上面刻着些模糊的纹路,像是小孩子的涂鸦。
“这树有讲究?”阿涛踩着梯子问,手里的撬棍刚碰到一根朽木,就听“咔嚓”一声,椽子断成了两截。
“当年救过娃的命。”刘老太摸了摸拐杖头,那里包着层厚厚的浆子,“五十年前,我家柱子就在这树下丢的,也是在这树下找着的。”
阿妹蹲在院坝里拾掇碎瓦片,听到这话,手里的动作顿了顿:“柱子叔?不是说小时候走丢了吗?”
“是走丢了,可那不是普通的走丢。”刘老太往槐树根挪了挪,声音压得低了些,“是被‘换子鬼’缠上了。”
阿涛从梯子上跳下来,拍了拍手上的灰。
他在村里住了三年,听过不少关于“换子鬼”的说法。
老人说,有些夭折的孩子怨气重,会变成鬼祟,趁着大人不注意,把别家的娃偷走,再把自己的小泥人留在原地,看着跟真娃一模一样,就是不出声、不吃饭,过几天就烂成一滩泥。
“柱子那时候才三岁,”刘老太的声音发颤,“那天我在屋里做针线活,他就在院里玩,前后不过一袋烟的功夫,人就没了。院里就剩个泥捏的娃娃,穿着跟柱子一样的蓝布褂,眼睛是用黑豆嵌的,首勾勾地盯着我笑。”
阿妹听得后背发紧,往阿涛身边靠了靠。
“我当时就瘫在地上了,知道是撞上脏东西了。”刘老太抹了把眼角,“村里的老人说,换子鬼偷了娃,会藏在阴气重的地方,过了七天,娃的魂就被勾走了,再也找不回来。”
她疯了似的在村里找,挨家挨户敲门,嗓子喊得出血,首到第三天傍晚,路过院角的老槐树,听到树洞里有孩子的哭声。
“我扒开树洞一看,柱子就缩在里面,怀里抱着把银锁,哭得撕心裂肺。”刘老太指着槐树靠近根部的地方,那里有个碗口大的洞,边缘被磨得很光滑,“那银锁不是我家的,上面刻着个‘安’字,锁扣上还挂着根红绳,像是刚被人放在那里的。”
阿涛走到槐树下,蹲下身往树洞里看。
洞里黑漆漆的,隐约能看到些干草,伸手摸了摸,指尖碰到个冰凉坚硬的东西。
他把那东西掏出来,是把小巧的银锁,样式很旧,锁身上刻着的“安”字己经被磨得模糊,锁扣果然缠着根红绳,只是红绳早就褪色发黑了。
“就是这把!”刘老太看到银锁,突然激动起来,拐杖往地上一顿,“当年柱子怀里抱的,就是它!”
阿涛把银锁翻过来,背面刻着串模糊的日期,像是某年某月某日。
他用袖子擦了擦锁身,银面露出点温润的光泽,看着不像普通的旧物件。
“这锁……是谁的?”阿妹凑过来看,指尖刚碰到红绳,突然“呀”了一声,“好冰。”
“我也不知道。”刘老太摇摇头,“当年问遍了村里,没人丢过银锁。后来有个走江湖的先生说,这是‘护娃锁’,是早夭的娃留下的念想,认了谁当主子,就会护着谁。”
她顿了顿,声音低得像耳语:“先生还说,那换子鬼不是冲柱子来的,是冲着这锁来的。”
阿涛皱起眉。
这话听着玄乎,可手里的银锁确实透着股说不出的古怪。
冰凉的触感像是长在了上面,握得久了,连骨头缝里都泛着凉气。
当天晚上,阿涛把银锁带回了家,放在堂屋的八仙桌上。
半夜里,他被一阵细碎的哭声吵醒。
不是阿妹的声音,很轻,很细,像个刚学会说话的娃娃在哭,断断续续的,听得人心里发揪。
他披衣下床,走到堂屋门口,借着月光往桌上看。
那把银锁正躺在桌上,锁身微微发亮,红绳像活了似的,轻轻颤动着。
哭声就是从锁里传出来的。
恐怖悬疑,推理恐怖故事上万部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恐怖悬疑,推理恐怖故事上万部最新章节随便看!阿涛的心跳瞬间漏了一拍,刚想走过去,银锁突然“啪嗒”一声弹开了。
锁芯里没有机关,只有一小撮灰,灰里裹着根细细的胎发,黑得发亮。
哭声戛然而止。
第二天一早,阿涛拿着银锁去找村里最老的张爷爷。
张爷爷眯着眼睛看了半天,又用指甲刮了点锁上的银屑,放在嘴里尝了尝,突然一拍大腿:“这是‘替身锁’!”
“替身锁?”
“早年间,谁家的娃不好养活,就打把银锁,把娃的胎发封在里面,找个八字硬的树埋了,算是给娃找个替身,能挡灾。”张爷爷指着锁背面的日期,“你看这日子,民国三十一年五月初六,那年村里闹过天花,死了不少娃。”
阿涛心里一动:“您是说,这锁是当年谁家的娃留下的?”
“八成是老李家的。”张爷爷叹了口气,“他家三小子就是那年没的,听说生下来就体弱,他娘请人打了把银锁,埋在老槐树下,没过三个月,娃还是走了。”
他顿了顿,声音沉了下去:“那娃走的那天,老李媳妇抱着锁哭了一夜,说锁里有娃的哭声,还说听到换子鬼在门外骂,说抢了它的替身,要让全村的娃不得安生。”
阿涛终于明白了。
当年老李家的娃用银锁当了替身,挡住了换子鬼的纠缠。
可娃还是没了,银锁却留在了槐树下,成了守护这方水土的念想。
五十年前柱子被偷,是换子鬼记恨当年的事,想抢回银锁泄愤。
而银锁里的哭声,是老李家的娃在提醒,换子鬼又要来了。
“最近村里是不是有娃不对劲?”阿涛问。
张爷爷的脸色瞬间变了:“你咋知道?村西头的狗剩这几天就不对劲,不吃不喝,瞪着俩眼发呆,他娘正到处求神拜佛呢。”
阿涛心里咯噔一下,拉着阿妹就往村西头跑。
狗剩家的院门没关,刚走到院里,就听到屋里传来女人的哭声。
他们冲进屋,只见狗剩躺在炕上,脸色青白,眼睛首勾勾地盯着房梁,嘴角挂着丝诡异的笑,跟刘老太说的泥娃娃一模一样。
炕边的地上,放着个布偶,穿着跟狗剩一样的花棉袄,针脚粗糙,看着像是刚缝好的。
“是换子鬼!”阿妹吓得捂住了嘴。
阿涛赶紧掏出那把银锁,放在狗剩的枕头边。
银锁刚碰到炕席,突然发出一阵刺眼的白光,红绳“腾”地竖了起来,像条小蛇似的缠上了那个布偶。
布偶猛地扭动起来,发出“吱吱”的怪响,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里面挣扎。
狗剩的眼睛眨了眨,突然“哇”地一声哭了出来,眼泪鼻涕流了一脸,看着跟普通孩子没两样了。
“活了!娃活了!”狗剩娘扑到炕边,抱着娃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阿涛看着银锁,锁身的白光渐渐暗下去,红绳松开布偶,软软地搭在锁上,像是耗尽了力气。
布偶里的怪响停了,很快就瘪了下去,变成一滩黑泥,散发着股腥臭味。
当天下午,阿涛和阿妹把银锁送回了老槐树下。
他们在树洞深处挖了个小坑,把银锁埋了进去,上面盖了层新土,又在树干上系了圈新的红布。
刘老太拄着拐杖来送行,看着槐树叹了口气:“该回家了,也该安息了。”
一阵风吹过,槐树叶“沙沙”作响,像是有人在低声应和。
从那以后,村里再也没出过娃被“换”的事。
老槐树依旧枝繁叶茂,树干上的红布换了又换,总有人记得在逢年过节时,往树洞里塞块糖、放个馒头。
有人说,在月圆的晚上,能看到槐树下有个小小的影子,穿着蓝布褂,手里攥着把银锁,对着月亮笑。
阿涛和阿妹每次路过老槐树,都会站一会儿。
他们知道,那把银锁从来都不是什么替身。
是一个早夭的孩子,用自己最后的念想,守护着一整个村子的安宁。
就像那棵老槐树,沉默地立在那里,把根扎进泥土深处,把阴凉留给了一代又一代的人。
风穿过枝叶,带着槐花香,像是无数个温柔的叹息。
诉说着那些被记住的,和不该被遗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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