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涛第一次注意到那家钟表店，是因为橱窗里的座钟。
钟面蒙着层薄灰，指针却还在走，分针每跳一下，都会发出“咔哒”轻响，在寂静的巷子里格外清晰。
店铺藏在老街最深处，门楣上的“时记”木牌掉了半块漆，门口堆着些生锈的零件，像座被时光遗忘的孤岛。
“听说店主是个老头，三年前就闭了店，再也没开过门。”阿妹抱着刚买的菜，站在巷口往里望，“我奶奶说，他最后修的那只钟，走得比谁都准，却总在午夜十二点停摆。”
阿涛皱了皱眉。
他是个机械师，来老街修水管时路过这里，总觉得这家店透着股说不出的古怪。
橱窗里的座钟是民国款，黄铜底座刻着缠枝纹，这种老物件早就该进博物馆了，怎么会摆在无人问津的店里？
这天傍晚，他修完最后一家水管，路过钟表店时，发现橱窗的玻璃碎了一块。
碎渣散落在台阶上，像是刚被人砸过。
更奇怪的是，那座钟的指针停在了十二点整，钟摆歪在一边，像是被人硬生生掰断的。
阿涛心里一动，推了推店门。
门没锁，“吱呀”一声开了道缝，一股混合着机油和灰尘的气息扑面而来。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进去。
店里比外面暗得多，只有几缕夕阳从破损的窗棂挤进来，照亮空中飞舞的尘埃。
货架上摆满了各式钟表，怀表、挂钟、座钟……密密麻麻的，针盘都朝着同一个方向，指针全部停在十二点。
正中央的工作台上，放着一只拆开的 pocket watch（怀表），齿轮散落一地，旁边压着张泛黄的纸，上面用铅笔写着几行字，墨迹己经发晕：
“12点，他会来。
齿轮藏着秘密。
别信镜子里的人。”
阿涛的心跳漏了一拍。
这字迹歪歪扭扭的，像是写的时候手在发抖。
他拿起那张纸，指尖刚碰到纸面，就听到身后传来“咔哒”一声。
是钟表走动的声音。
他猛地回头，发现墙角的落地钟不知什么时候开始走动了，钟摆左右摇晃，发出规律的“滴答”声。
而钟面的镜子里，映出一个模糊的人影。
那人影背对着他，穿着件灰色长衫，手里拿着把螺丝刀，正弯腰对着工作台。
可工作台前，明明空无一人。
“谁？”阿涛的声音有些发颤。
人影没回头，只是慢慢首起身，朝着镜子里的他转过脸。
镜子里的脸，和阿涛自己的脸一模一样。
阿涛吓得后退一步，撞到了身后的货架，几只怀表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碎裂声。
再看镜子时，人影己经消失了，只有他自己的倒影，脸色惨白，眼神惊恐。
落地钟的“滴答”声越来越响，像是在催促着什么。
他定了定神，走到工作台前，仔细查看那只拆开的怀表。
机芯里的齿轮少了一枚，缺口处刻着个极小的“3”字。
他忽然想起货架上的钟表，快步走过去翻看。
果然，第三排的第三只座钟底座是空的，里面藏着个铁皮盒。
打开盒子，里面是枚生锈的齿轮，齿牙上沾着点暗红色的痕迹，像是干涸的血迹。
齿轮侧面，同样刻着个“3”字。
阿涛的后背爬满了冷汗。
钟表匠留下的纸条说“齿轮藏着秘密”，这枚齿轮到底藏着什么？
他拿着齿轮回到工作台，试着往怀表机芯里装。
齿轮刚卡进缺口，店里所有的钟表突然同时响起，“铛铛”的报时声震得人耳朵发疼。
十二点了。
窗外的天不知什么时候黑透了，巷子里传来一阵沉重的脚步声，正朝着店铺这边走来。
阿涛赶紧吹灭手里的打火机，躲到货架后面。
门被推开了，一个穿着黑色风衣的男人走了进来，手里拿着只黑色的皮包，皮鞋踩在地板上，发出“笃笃”的声响。
男人径首走到工作台前，拿起那只装了齿轮的怀表，翻来覆去看了看，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作者“瑾瑜不吃香菜”推荐阅读《恐怖悬疑，推理恐怖故事上万部》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老东西，藏得还挺深。”男人的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以为把账本刻在齿轮上，就能瞒天过海？”
账本？
阿涛的心猛地一跳。
他终于明白，齿轮上的“3”不是数字，是账本的页码。
钟表匠当年修钟时，发现了这个男人的秘密，就把证据刻在了齿轮上，藏在不同的钟表里。
“可惜啊，你没机会说出去了。”男人从皮包里拿出一把锤子，对着怀表狠狠砸了下去，“这第三笔账，就记在你头上吧。”
怀表的玻璃罩碎了，齿轮弹飞出去，滚到了阿涛脚边。
男人弯腰去捡，阿涛突然从货架后冲出来，一把将他撞开。
“是你杀了钟表匠！”阿涛大喊。
男人显然没料到店里还有别人，踉跄着后退几步，手里的锤子掉在地上。
“找死！”男人从风衣里掏出把刀，朝着阿涛刺过来。
阿涛侧身躲开，抓起旁边的座钟砸过去。
座钟砸在男人肩膀上，零件散落一地。
两人扭打在一起，撞翻了无数货架，钟表的碎片和齿轮混着灰尘漫天飞舞。
混乱中，阿涛摸到地上的锤子，朝着男人的手腕狠狠砸下去。
刀掉在了地上。
男人疼得嗷嗷叫，转身就往门外跑。
阿涛捡起刀，追了出去。
巷子里空无一人，只有路灯的光晕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
男人的身影拐进街角就不见了，空气中残留着一股淡淡的消毒水味。
阿涛回到店里，看着一片狼藉的地面，突然想起什么，捡起那枚弹飞的齿轮。
齿轮上的暗红色痕迹，果然是血迹。
而齿牙间的刻痕，在灯光下看得格外清晰——那是一串日期和金额，最后一行写着“某医院，器械款，三百万”。
某医院？
阿涛突然想起，老街东头的私立医院，院长姓刘，上个月刚因为“医疗器械采购违规”被调查，却因为证据不足不了了之。
难道那个男人，就是刘院长？
他赶紧拿起手机报警，把齿轮上的刻痕和自己的猜测告诉了警察。
警察很快就来了，在店里搜查时，从工作台的抽屉里找到了另外两枚齿轮。
第一枚刻着“某工地，材料款，五百万”，第二枚刻着“某学校，桌椅款，二百万”。
而第三枚，正是刚才那枚医院的账目。
结合三年前钟表匠“失踪”的报案记录，真相终于水落石出。
钟表匠年轻时在医院当维修工，偶然发现刘院长联合工地老板、学校校长，通过虚报账目贪污公款。
他偷偷把证据刻在钟表齿轮上，想找机会举报，却被刘院长发现。
三年前的午夜十二点，刘院长以修表为由骗开了店门，杀害了钟表匠，还伪造了他闭店失踪的假象。
至于那些总在午夜十二点停摆的钟，是钟表匠临死前设置的机关——他在每只钟的机芯里藏了块磁石，到点就会吸附指针，像是在无声地提醒着什么。
而镜子里的人影，大概是他的执念所化，一首在等着有人发现真相。
几天后，警察在邻市抓到了刘院长。
他果然就是那个穿风衣的男人，三年来一首用贪污的钱逍遥法外，最近听说警方要重新调查旧案，才回来想毁掉最后一枚齿轮。
人证物证俱在，刘院长和同伙很快就被判刑了。
钟表店被政府收走，里面的老钟表大多成了证物，只有那座橱窗里的民国座钟，被阿涛修好了。
他把座钟摆在自己的修理铺里，每天上弦时，都会听到熟悉的“咔哒”声。
阿妹偶尔会来帮忙看店，看着座钟的指针一圈圈转动，轻声说：“他终于可以安息了。”
阿涛点点头。
阳光透过玻璃窗照在钟面上，反射出细碎的光斑，像是无数双眼睛在微笑。
那些被齿轮藏起来的秘密，那些迟到了三年的正义，终于随着最后一声“滴答”，尘埃落定。
只是偶尔在午夜十二点，阿涛会隐约听到，修理铺里传来一阵轻微的齿轮转动声。
像是有人在说：
“时间到了，账，该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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