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涛第一次见到那座自鸣钟,是在清理祖宅阁楼时,被厚厚的蛛网裹着,像个沉默的巨人。
钟身是暗红色的酸枝木,雕着缠枝莲纹样,边角磨损得露出浅黄的木茬,钟面蒙着层灰,指针停在三点十七分,仿佛时间在这一刻凝固了几十年。
“这钟怕是有百年了。”阿妹站在梯子下,举着手电筒往上照,光束里浮动的尘埃落在钟摆上,“我爷爷说,当年太爷爷是用三亩水田换来的,说是能镇宅。”
阿涛踩着梯子,伸手抹去钟顶的蛛网。
指尖刚碰到木壳,钟身突然发出“咔哒”一声轻响,像是内部的齿轮动了。
他心里一紧,低头看阿妹:“你听到了吗?”
阿妹点点头,脸色有些发白:“别碰了,老物件都有灵性。”
可己经晚了。
随着又一声“咔哒”,钟摆突然晃了一下,紧接着,指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转动起来,发出“沙沙”的摩擦声,最终“咚”地定在三点十七分。
和最初看到的一模一样。
更诡异的是,钟摆开始左右摇摆,幅度越来越大,撞击着钟壳,发出沉闷的“哐、哐”声,像是有人在里面敲鼓。
“快下来!”阿妹的声音发颤。
阿涛刚从梯子上爬下来,整座钟突然剧烈晃动,仿佛要从阁楼的横梁上掉下来。
他拉着阿妹往楼梯口跑,身后传来“哗啦啦”的声响,回头时,只见自鸣钟的玻璃罩碎了一地,指针脱落下来,在地板上滚动着,最终停在门槛边,针尖指向门外。
那天晚上,阿涛做了个噩梦。
梦里有个穿长衫的老人,背对着他坐在自鸣钟前,手里拿着个放大镜,仔细看着钟内的齿轮,嘴里念叨着:“差一点……就差一点……”
他想走近,老人突然转过头,脸上没有眼睛,只有两个黑洞洞的窟窿,里面淌着黑血。
“救我……”老人伸出枯瘦的手,指尖刚要碰到他,阿涛猛地惊醒,浑身冷汗。
窗外的月光透过窗棂,照在对面的墙上,正好是三点十七分。
第二天一早,阿涛去镇上找修钟表的老李。
老李是个瘸腿的老头,在镇口摆了个小摊,修过的钟表能从街头排到街尾。
听说阿涛要修百年前的自鸣钟,老李浑浊的眼睛亮了一下:“是陈家老宅的那座?”
“您知道?”阿涛有些惊讶。
“当年太爷爷修过。”老李从抽屉里翻出个泛黄的账本,指着其中一页,“民国二十三年,三月十七,陈家太爷爷送来修钟,说是钟摆总停在三点十七分,还会自己响。”
阿涛凑过去看,账本上除了日期,还有一行小字:“齿轮卡着半片指甲,血渍未干。”
他心里咯噔一下:“后来呢?”
“没修好。”老李合上账本,叹了口气,“太爷爷说,那钟里缠着东西,修不了。没过多久,陈家就出事了——太爷爷在三月十七那天,被发现吊死在自鸣钟旁边,舌头伸得老长,眼睛瞪得像铜铃。”
阿妹的手突然抖了一下,手里的茶杯差点摔在地上:“我知道这事!奶奶说,太爷爷死的时候,钟摆停在三点十七分,钟壳上全是抓痕,像是被什么东西抓过。”
阿涛的后背爬满了冷汗。
难道梦里的老人,就是太爷爷?
他和阿妹回到老宅时,天色己经暗了。
阁楼里的自鸣钟还在原地,只是钟摆不再晃动,玻璃罩的碎片被人扫到了墙角,像是有人来过。
阿涛走近细看,发现钟壳内侧有几道新的抓痕,很深,像是用指甲抠出来的,边缘还沾着点暗红色的粉末,凑近闻,有股铁锈味。
“有人进来过。”阿涛低声说。
阿妹指着钟座:“你看那个。”
钟座上放着个小小的木盒,是他们昨天清理时没见过的。
打开木盒,里面装着半片指甲,己经干枯发黑,旁边还有张折叠的纸,上面是用毛笔写的字,墨迹己经发灰:
“钟内有轮,轮锁冤魂。
三月十七,血债血偿。
若见此笺,速毁此钟。”
字迹潦草,最后一个“钟”字的笔画拖得很长,像是滴了几滴墨,晕染开来,像个血手印。
“是太爷爷的字!”阿妹认出了笔迹,声音发颤,“他想让我们毁了这钟!”
阿涛拿起那半片指甲,突然想起老李账本上的话。
当年卡在齿轮里的,就是这个?
他正想再说点什么,自鸣钟突然又“咔哒”响了一声。
这次的声音很轻,像是从内部传来的。
他趴在钟壳上,侧耳倾听。
里面传来细微的“沙沙”声,像是有人在用指甲刮擦齿轮,还有断断续续的呜咽,像是个女人在哭。
“里面有人!”阿涛猛地站起来,去找斧头。
阿妹拉住他:“别!太爷爷说毁了它!”
“可里面可能有……”阿涛的话没说完,自鸣钟突然剧烈晃动,钟摆再次摆动起来,撞击着钟壳,发出“哐、哐”的声响,比昨天更响,像是在求救。
他不再犹豫,举起斧头就往钟壳上劈。
“咔嚓”一声,木壳裂开一道缝。
透过裂缝,他看到里面的齿轮正在疯狂转动,其中一个齿轮上,缠着一缕黑发,随着齿轮转动,发出“嘶嘶”的摩擦声。
黑发的末端,似乎还连着什么东西。
他又劈了一斧,裂缝更大了。
这次看清了——齿轮上缠着的不是黑发,是根女人的辫子,末端系着个银质的发簪,簪头己经被齿轮绞得变形,上面还沾着点暗红色的东西,像是血。
而在齿轮的缝隙里,卡着半片指甲,和木盒里的那半片正好能对上。
“是太奶奶!”阿妹突然喊道,“太奶奶当年就是梳着大辫子,戴这种发簪!”
阿涛的手停在半空。
难道太奶奶不是病死的?
难道她的死,和这自鸣钟有关?
就在这时,钟摆突然停止摆动,整座钟陷入死寂。
紧接着,从钟内传来“咚”的一声,像是有什么重物掉了下来。
阿涛和阿妹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恐惧。
他们壮着胆子,用斧头把钟壳劈成两半。
里面的齿轮散落一地,在齿轮堆里,躺着一具小小的骸骨,看骨架像是个女人,颈椎处有明显的断裂痕迹,脖子上还套着个生锈的铁环,铁环连着根铁链,链头卡在最里面的齿轮上。
骸骨的辫子还完整地梳着,发簪牢牢地插在发间,右手的无名指少了半片指甲。
“是太奶奶……”阿妹捂住嘴,眼泪掉了下来,“太爷爷说她是生重病去世的,原来……”
阿涛拿起那半片指甲,又看了看木盒里的纸。
真相己经很明显了。
太奶奶不是病死的,是被人害死的,尸体被藏在了自鸣钟里。
太爷爷发现了真相,却不敢声张,只能一遍遍修钟,试图让妻子的冤魂安息,最终被逼得自杀,死前留下字条,想让后人毁掉这藏着罪恶的钟。
可为什么是三点十七分?
这个时间到底有什么特殊含义?
阿涛看着散落的齿轮,突然注意到其中一个齿轮上刻着个模糊的“李”字。
他想起镇上的李家族长,去年还来陈家老宅,说要买下这房子,当时阿妹没同意。
李家和陈家,祖上是世仇。
难道是李家的人害死了太奶奶?
就在这时,阁楼的楼梯口传来脚步声。
很慢,很沉,一步一步踩在木板上,发出“吱呀”的声响。
阿涛和阿妹赶紧躲到自鸣钟的残骸后面。
月光下,一个人影出现在阁楼门口。
是个穿中山装的老头,头发花白,手里拿着个铁锤,正是李家族长。
他走到自鸣钟前,看到散落一地的碎片,突然发出“嗬嗬”的笑声,声音嘶哑得像破锣:“终于找到了……藏了一百年,还是被我找到了……”
他蹲下身,在齿轮堆里翻找着,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老东西,当年你把东西藏在钟里,以为能瞒一辈子?”老头喃喃自语,“今天我就砸了这钟,拿回血玉,让你们陈家断子绝孙!”
血玉?
阿涛心里一动。
难道太奶奶的死,是因为一块血玉?
老头翻了半天,没找到想要的东西,突然暴怒起来,举起铁锤疯狂地砸向骸骨:“在哪?!你把血玉藏在哪了?!”
阿妹忍不住想冲出去,被阿涛死死按住。
就在这时,散落的齿轮突然开始转动,发出“沙沙”的声响,指针在地板上滑动,再次拼出三点十七分。
骸骨的手指突然动了一下,指向老头的脚边。
老头低头一看,只见那半片指甲旁边,有个小小的玉坠,红得像血,被齿轮压在下面。
“找到了!”老头一把抓起玉坠,刚想揣进怀里,整个人突然僵住。
他的脖子上,不知什么时候缠上了太奶奶的辫子,发簪的尖端深深刺进他的喉咙。
“嗬……嗬……”老头张着嘴,说不出话,眼睛瞪得滚圆,和阿涛梦里的老人一模一样。
他倒在地上,抽搐了几下,不动了。
辫子慢慢松开,回到骸骨的发间。
齿轮停止转动,指针彻底停住。
阁楼里恢复了寂静,只有月光静静地照在残骸上。
阿涛和阿妹走出来时,骸骨的脸上似乎露出了一丝解脱的微笑。
他们把太奶奶的骸骨收好,葬在了陈家的祖坟里,旁边就是太爷爷的坟。
那块血玉,被阿妹扔进了镇外的河里。
至于李家族长的尸体,他们报了警,警察查来查去,最终以“意外死亡”结案。
没人知道那个夜晚,阁楼里发生了什么。
陈家老宅后来被阿涛卖掉了。
新主人拆房子时,在自鸣钟的底座里发现了另一张字条,是太奶奶写的:
“三月十七,他逼我交出血玉,我不从,他便害我。
夫君,勿念,勿寻,愿来世不复相见。”
字条的末尾,画着个小小的笑脸,像是在安慰。
阿涛和阿妹听到这个消息时,正在院子里晒谷。
秋风拂过,谷粒滚动着,发出“沙沙”的声响,像极了自鸣钟里齿轮转动的声音。
他们对视一眼,都没有说话。
有些仇恨,藏了一百年,终究要以某种方式了结。
有些执念,困了一百年,也终究要归于尘土。
就像那座自鸣钟,碎了,反而得到了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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