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涛第一次见到那个稻草人,是在帮三叔迁坟的那天。
村子在山窝窝里,世代靠种玉米过活,田里的坟包比石碑还多,新坟挨着老坟,野草长得比人高。
三叔是去年冬天没的,走得急,坟就临时葬在村西头的乱葬岗。
今年开春,村里要修水渠,正好占了那块地,族长便让阿涛这当侄子的,牵头把三叔的坟迁到祖坟山。
天刚蒙蒙亮,阿涛就带着工具上了山。
乱葬岗的雾浓得化不开,白花花的,沾在睫毛上凉丝丝的,远处的坟包像一个个蹲在地上的人影,看得人心里发毛。
三叔的坟是新土,很好找。
可刚走到坟前,阿涛就愣住了。
坟头正中央,立着个稻草人。
一人多高,穿着件洗得发白的蓝布褂子,是三叔生前常穿的那件。
稻草人的脑袋是用南瓜刻的,眉眼歪歪扭扭,嘴角却咧得很大,像是在笑,黑黢黢的眼窝里,插着两根红布条,在雾里飘来飘去。
“谁搞的恶作剧?”阿涛皱起眉,心里有点发堵。
村里的老人说过,坟前插稻草人不吉利,是咒死者不得安宁的意思。
他走过去,想把稻草人拔了。
手指刚碰到稻草人的胳膊,就觉得不对劲。
那胳膊硬邦邦的,不像是塞了稻草,倒像是……裹着骨头。
阿涛的后背瞬间冒起一层冷汗。
他壮着胆子,扯了扯那件蓝布褂子。
褂子的袖口破了个洞,露出里面的东西——不是稻草,是一截发黑的骨头,上面还沾着点干枯的皮肉。
“妈呀!”阿涛吓得后退两步,一屁股坐在地上。
这哪是稻草人。
这是用死人骨头拼的!
他连滚带爬地往山下跑,首到撞上赶来帮忙的阿妹,才敢停下喘口气。
“咋了?脸这么白?”阿妹手里提着祭品篮,看到他魂不守舍的样子,赶紧递过块帕子。
“三……三叔坟前……有个稻草人……”阿涛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是用骨头做的!”
阿妹的脸色“唰”地白了。
她从小在村里长大,听过太多关于乱葬岗的邪乎事。
最吓人的,就是几十年前那个“扎骨匠”的传说。
说是有个外乡来的手艺人,专会用死人骨头扎成稻草人,放在谁家坟前,谁家就会出事,最后家破人亡。
后来那扎骨匠被村民打死了,尸体就扔在乱葬岗喂野狗。
难不成……
“别瞎想。”阿涛定了定神,拉着阿妹往回走,“光天化日的,哪来那么多邪事,说不定是哪个不懂事的娃干的。”
可他心里清楚,能找到三叔的旧褂子,还能弄到骨头,绝不是小孩子能做出来的。
回到坟前,那稻草人还立在那里。
南瓜脑袋在雾里转了个方向,红布条眼睛像是在盯着他们。
阿涛咬了咬牙,拿起锄头,猛地朝稻草人砸过去。
“咔嚓”一声,南瓜脑袋碎了。
里面没流出瓜瓤,倒滚出几截指骨,白森森的,在雾里闪着光。
阿妹吓得捂住了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阿涛也觉得头皮发麻,但还是硬着头皮,一锄头一锄头地把稻草人砸烂。
碎骨混着稻草散了一地,那件蓝布褂子被撕成了布条,在风里飘着,像一条条蛇。
“赶紧迁坟,迁完就走。”阿涛喘着粗气,不敢再看地上的狼藉。
几个帮忙的村民也到了。
听说了稻草人的事,都吓得脸色发白,没人敢说话,闷头挖坟。
棺材刚抬出来,天突然阴了。
雾散了些,能看到乱葬岗深处,立着十几个稻草人。
都穿着不同的旧衣服,南瓜脑袋对着他们的方向,像是一排站着的人。
“邪门了……”有个老人哆哆嗦嗦地说,“咋这么多……”
阿涛的心沉到了谷底。
他数了数,不多不少,正好十七个。
村里这几年,正好死了十七个人。
难道……每个新坟前,都有这么个稻草人?
迁坟的事不敢耽搁。
众人抬着棺材,一路往祖坟山赶。
路过乱葬岗入口时,阿涛回头看了一眼。
那些稻草人不知什么时候转了方向,背对着他们,蓝布褂子、灰棉袄……都是死者生前的衣服。
他突然想起三叔临终前说的话。
三叔走的前一晚,拉着他的手,说看到乱葬岗里有人影在刨土,还听到“咔嚓咔嚓”的声音,像是在掰骨头。
当时他只当是三叔老糊涂了,现在想来……
“阿涛,你看!”阿妹突然指着棺材底。
棺材底下,不知什么时候挂了个东西。
是个小小的稻草人,只有巴掌大,穿着件红肚兜,是阿妹小时候的那件。
南瓜脑袋上的红布条,正对着阿妹的脸。
“摘下来!快摘下来!”阿妹尖叫出声。
阿涛赶紧伸手去扯。
可那稻草人像是长在了棺材上,怎么扯都扯不下来。
就在这时,抬棺材的绳子突然断了。
棺材“咚”地砸在地上,棺盖裂开条缝。
从缝里,飘出一股腥臭味,像是烂肉的味道。
阿涛心里咯噔一下,有种不祥的预感。
他撬开棺盖。
里面的尸体不见了。
棺材底铺着层稻草,稻草上,放着个稻草人,穿着三叔的寿衣,南瓜脑袋上的眼睛,正对着他笑。
“三……三叔呢?”有个村民吓得腿一软,瘫坐在地上。
没人说话。
空气里只剩下粗重的呼吸声,和远处不知谁家传来的狗叫声,凄厉得像哭。恐怖悬疑,推理恐怖故事上万部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恐怖悬疑,推理恐怖故事上万部最新章节随便看!
阿涛的手在发抖。
他终于明白,坟里埋的不是三叔。
从一开始,就是个稻草人。
那三叔的尸体呢?
难道……被做成了坟前那个稻草人?
他猛地看向乱葬岗的方向。
那些背对着他们的稻草人,好像动了一下。
蓝布褂子的袖子,轻轻晃了晃。
“是扎骨匠……”阿妹突然开口,声音发颤,“我奶奶说,扎骨匠死前发誓,要让全村人都变成他的稻草人……”
“别胡说!”阿涛吼了一声,可心里的恐惧却越来越浓。
他想起村里的老人们。
这几年去世的十七个人,死状都很奇怪。
有的是夜里去厕所,再也没回来,第二天在乱葬岗找到衣服,人却没了。
有的是得了急病,死了下葬,家里人却总觉得坟头不对劲,像是没埋实。
难道……他们的尸体,都被做成了稻草人?
“得去乱葬岗看看。”阿涛咬着牙说。
他不能让三叔就这么不明不白地变成稻草人,更不能让扎骨匠的邪术继续害人。
阿妹想拦他,可看着他眼里的决心,最终还是点了点头:“我跟你一起去。”
两人往乱葬岗走。
越靠近,腥臭味就越浓。
那些稻草人还立在原地,只是这次,它们都转了过来。
南瓜脑袋上的红布条,在风里飘得更欢了。
阿涛注意到,最前面那个稻草人,穿着件黑棉袄,是村东头王大爷的。
王大爷是去年秋天没的,死的时候说心口疼,倒在地上就没气了。
他壮着胆子,走过去,扯了扯那件黑棉袄。
棉袄里露出的,果然是根肋骨。
就在这时,稻草人突然动了。
南瓜脑袋往下一低,像是在看他。
接着,胳膊抬了起来,手里不知什么时候多了把镰刀,锈迹斑斑的,朝着阿涛的脖子划过来。
“小心!”阿妹一把推开他。
镰刀擦着阿涛的肩膀过去,砍在旁边的树上,留下一道深深的刻痕。
阿涛吓得魂飞魄散,拉着阿妹就往回跑。
身后传来“咔嚓咔嚓”的声音。
是稻草人们在动。
它们迈着僵硬的步子,追了上来,蓝布褂子、黑棉袄在雾里飘着,像一群索命的鬼。
“往村里跑!”阿涛喊道。
可没跑几步,就被拦住了。
前面的路上,也站满了稻草人。
穿着各种旧衣服,堵得严严实实,南瓜脑袋上的红布条,在他们眼前晃来晃去。
“完了……”阿妹的声音带着哭腔。
阿涛环顾西周,发现只有旁边那棵老槐树可以躲。
他拉着阿妹,手脚并用地爬上树。
刚爬到树杈上,就看到稻草人们围了过来。
它们抬起头,南瓜脑袋上的红布条对着树上,像是在笑。
其中一个稻草人,穿着三叔的蓝布褂子,手里拿着根骨头,在地上划着什么。
阿涛眯起眼睛,看清了地上的字。
是“债”。
一个血淋淋的“债”字。
他突然想起奶奶说过的事。
几十年前,那个扎骨匠之所以被打死,不只是因为他扎稻草人害人。
还因为他发现了村里的一个秘密——当年修水库时,为了赶工期,族长故意炸塌了一段山体,埋了十几个外乡来的工匠,其中就有扎骨匠的儿子。
扎骨匠来寻仇,被村民们活活打死,尸体扔进了乱葬岗。
他的骨头,估计也被埋在了那里。
“是报应……”阿涛喃喃自语。
那些被埋的工匠,那些被打死的扎骨匠,都在讨还血债。
稻草人们围在树下,没再往上爬,只是静静地站着。
蓝布褂子的袖子,轻轻敲打着树干,像是在敲门。
天慢慢亮了。
第一缕阳光照进乱葬岗时,稻草人们突然开始冒烟。
从南瓜脑袋开始,一点点化为灰烬。
那件三叔的蓝布褂子,在最后一刻,飘到了阿涛面前。
褂子口袋里,掉出半块玉佩。
是阿涛小时候送给三叔的,他一首戴在身上。
玉佩上,沾着点湿乎乎的东西,像是眼泪。
稻草人们烧完了。
乱葬岗恢复了平静,只剩下一地灰烬,被风吹散。
阿涛和阿妹从树上下来,腿还在发软。
他们在乱葬岗深处,找到了一个新挖的土坑。
坑里埋着十七具尸体,都穿着寿衣,整整齐齐地躺着,像是睡着了。
三叔就在里面,脸上很安详。
旁边还有一具骸骨,应该是那个扎骨匠的。
骸骨旁边,放着把生锈的镰刀。
阿涛和村民们一起,把十七具尸体重新安葬在祖坟山。
那个扎骨匠的骸骨,也被好好埋了,立了块无字碑。
从那以后,乱葬岗再也没出现过稻草人。
只是每年清明,阿涛去给三叔上坟时,总会在乱葬岗的方向,看到一缕青烟。
像个站着的人影,静静地望着祖坟山的方向。
他知道,那是扎骨匠。
他的债讨完了。
他的恨,也该散了。
村里的水渠最终没修成。
族长说,那片地不吉利,还是让它荒着吧。
荒地上,后来长出了一片野草,绿油油的,风一吹,像是无数只手在轻轻摇晃。
像是在告别,也像是在原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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