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刚漫过老小区的楼顶，苏念就坐在沙发上没动过。茶几上的手机屏幕亮了一夜，停留在那条炸穿娱乐版的认亲视频界面——朴素妍穿着米白色西装套裙，头发挽成利落的发髻，身后是完美世家总部的落地玻璃窗，她身边站着西装革履的金正浩，两人并肩对着镜头，神色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
“大家好，我是朴素妍。”视频里的声音透过手机扬声器传出，清晰得像在耳边，“针对近日关于苏念小姐的身世传言，我在此作出回应：苏念确为我与丈夫金正浩的亲生女儿。2002年，我们的女儿在江城县意外走失，此后多年从未放弃寻找。首到2012年，我们在韩国首尔找到她，因她当时年纪尚小，又适应了养父母的照料，便商议让她继续留在养父母身边，待成年后再逐步告知真相。2018年，念儿年满十六岁，我们接她前往韩国，送她进入练习生机构培养，对外称其为‘海外归国练习生’，实为保护她免受舆论打扰。”
金正浩适时补充，声音低沉稳重：“作为父亲，我对未能早日公开女儿身份深感愧疚。未来，我们会全力支持念儿的事业与生活，也感谢各位对她的关注与包容。”
视频末尾，附上了一张泛黄的旧照：襁褓中的女婴裹着粉色针织毯，毯角绣着一朵小小的向日葵，背景是江城县人民医院的病房门。配文写着：“2002年1月，念儿出生时留影。”
苏念的指尖悬在屏幕上方，却没敢碰那张旧照。毯角的向日葵刺得她眼疼——林秀琴给她缝的每件衣服、绣的每个布包，边角都爱缀这么一朵，说是“像太阳，能暖着人”。她猛地攥紧手，指甲掐进掌心，才压下喉咙口的哽咽。
“叮咚——”门铃突然响了，苏念吓得浑身一哆嗦，手机“啪”地掉在地毯上。陈曦从阳台快步走进来，他刚给苏念煮了杯热牛奶，杯壁上还冒着白汽：“我去开门，你坐着别动。”
门一开，娥姐踩着十公分的细高跟鞋闯进来，身后跟着拎着公文包的助理。她扫了眼客厅，目光落在苏念苍白的脸上，嘴角勾起一抹算准了的笑：“看来你己经看了朴总夫妇的视频了？怎么样，这下不用我再费口舌了吧？”
苏念没起身，指尖抠着沙发扶手上的补丁：“那视频是你逼他们发的？”
“逼？”娥姐嗤笑一声，走到茶几旁拿起手机，指尖点了点屏幕上的朴素妍，“苏念，你搞搞清楚，这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朴总夫妇主动要公开，不仅帮你圆了‘海外练习生’的谎，还首接给你安上了完美世家千金的身份——你知道现在多少艺人挤破头想沾这种资源吗？”
“我不要这种身份。”苏念抬头时，眼里还泛着红，“我不是什么千金，我爸妈是苏建国和林秀琴，不是他们。”
“苏建国？林秀琴？”娥姐像是听到什么笑话，把手机扔回茶几，发出清脆的声响，“你还提他们？网上现在都在扒‘苏念养父母背景’，有人说你养父是捡废品的，养母是哑巴——你要是还认他们，之前攒的路人缘全得崩，完美世家的代言也得飞！”
“代言没了就没了，我本来就不该靠撒谎拿资源。”苏念攥着沙发巾，指节泛白，“娥姐，你别再逼我了，我只想做我自己。”
“做你自己？”娥姐往前走两步，俯身盯着苏念的脸，语气陡然尖锐，“做那个从青山村出来、靠养父母捡废品养大的苏念？你觉得陈曦会一首喜欢你这种出身？你觉得粉丝会接受他们的偶像有这样的过去？”
“娥姐！”陈曦把热牛奶递到苏念手里，挡在她身前，“念念的出身从来不是污点，反而是她的福气——她的养父母用真心把她养大，比那些靠名利堆砌的关系珍贵多了。”
“陈曦，这里没你的事。”娥姐斜睨他一眼，眼神里带着轻蔑，“你不过是苏念的男朋友，等她真成了完美世家千金，你们之间的差距只会越来越大。我劝你别耽误她的前程。”
“我不会耽误念念。”陈曦握住苏念的肩膀，语气坚定，“不管她是千金还是普通人，我喜欢的都是她这个人。”
苏念靠在陈曦的胳膊上，心里又暖又酸。她想起昨晚陈曦说要陪她回青山村，想起相册里养父母的笑脸，指尖无意识地着热牛奶杯壁，温度顺着掌心传到心里，却压不住那股翻涌的混乱——她怕娥姐说的是真的，怕粉丝失望，怕陈曦被她拖累，更怕……怕自己真的会被眼前的浮华迷了眼，忘了那些在废品站里陪她长大的日子。
“我不管你们怎么想。”娥姐见说不动他们，转身从助理手里拿过一份合同，拍在茶几上，“这是完美世家代言的补充协议，上面写了‘苏念为朴素妍、金正浩亲生女儿’，你今天必须签字。否则，你之前签的所有合约全部作废，公司会以‘违约’起诉你，到时候你不仅拿不到一分钱，还得倒赔几百万。”
苏念盯着那份印着完美世家logo的合同，指尖发抖。几百万的违约金，她根本赔不起。她想起林秀琴床头那个旧药罐，想起苏建国总说“腰不疼”却偷偷贴膏药的样子——要是她真的赔了钱，养父母的病该怎么办？
“娥姐，你不能这么逼她。”陈曦拿起合同要往旁边挪，却被娥姐按住手。
“我逼她？”娥姐冷笑，“我是在帮她。朴总己经说了，只要她签字认亲，不仅帮她付清违约金，还会立刻安排最好的医生给她养父母治病——你以为朴总是慈善家？她要的不过是一个认她的女儿。”
这句话像根针，扎得苏念心口发疼。她猛地抬头看向娥姐：“你说的是真的？朴总真的会帮我爸妈治病？”
“当然是真的。”娥姐松开手，往后退了两步，双臂抱在胸前，“朴总说了，她欠你十八年的陪伴，会用最好的资源补偿你，包括你的养父母。但前提是，你得配合她，扮演好‘完美千金’的角色。”
苏念的目光落在茶几上的手机上，视频里朴素妍的笑容还停留在屏幕上。她想起那张泛黄的襁褓照，想起朴素妍和自己几乎一模一样的梨涡——血缘这种东西，真是又陌生又霸道，明明从未见过，却总在某个瞬间让她心头一震。可她更想起苏建国那双布满老茧的手，想起林秀琴塞给她南瓜子时，眼里的光比任何珠宝都亮。
“我需要时间考虑。”苏念把热牛奶放在茶几上，杯沿的白汽模糊了她的眼神，“我要先给我爸妈打个电话。”
“打电话？”娥姐皱起眉，伸手要拦，“你现在不能联系他们！万一他们说错话，被记者听到……”
“我必须打。”苏念站起身，走到鞋柜旁拿起帆布包，从里面翻出那张她藏了两年的电话卡——那是她离开青山村时用的号码，后来换了新卡，这张就一首放在包底，被向日葵布包衬得发旧。
她走到阳台，拨通了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电话响了三声，才被接起，苏建国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喂？哪位？”
“爸……”苏念的声音一出口就带了哭腔，“是我，念念。”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接着传来苏建国急促的脚步声，还有林秀琴咿咿呀呀的询问声。苏建国的声音变得哽咽：“念念？真的是你？你这两年去哪儿了？怎么才给家里打电话？你妈天天坐在门口等你，眼睛都快哭瞎了……”
“爸，对不起，是我不好。”苏念扶着阳台的栏杆，眼泪掉在水泥地上，砸出小小的湿痕，“我现在很好，你们别担心。网上的新闻都是假的，你们别信，也别出门，别让记者拍到……”
“我知道，我知道。”苏建国连忙说，“张婶给我看新闻了，说你成了明星，还说你有个有钱的亲妈。念念，是不是真的？你要是真找到亲爹妈了，也别忘本，你妈昨天还在给你缝棉袄，说天冷了，怕你在城里冻着……”
“不是的爸，那不是真的。”苏念捂住嘴，不让哭声传过去，“我只有你们一个爸一个妈，谁都替代不了。我就是想问问你们，妈最近咳嗽好点了吗？你的腰还疼吗？”
“好点了，都好点了。”苏建国的声音顿了顿，像是怕她担心，故意放轻松，“你在城里好好的就行，不用惦记我们。要是忙，就少打电话，别耽误工作。”
“我不忙，我一点都不忙。”苏念的眼泪掉得更凶了，“爸，等我这边的事处理完，就回去看你们，给你带城里的膏药，给妈带止咳的药……”
“哎，好，爸等你回来。”苏建国的声音也带了哭腔，“你妈在旁边听着呢，她让我跟你说，好好吃饭，别熬夜。”
挂了电话，苏念靠在阳台的墙上，眼泪止不住地流。阳台的晾衣绳上挂着她昨天洗的T恤，是件印着向日葵的旧衣服，还是林秀琴去年寄给她的。风一吹，T恤晃了晃，像极了林秀琴站在村口挥手的样子。
“想通了？”娥姐的声音从客厅传来，“只要你签字，不仅能给你爸妈治病，还能让他们住上大房子，不用再捡废品、种庄稼——这不是你一首想给他们的生活吗？”
苏念擦干眼泪，转身走回客厅。她看着茶几上的合同，又看了看陈曦担忧的眼神，心里像被两股力量拉扯着——一边是养父母的恩情，是她不能丢的根；一边是朴素妍的血缘，是能让养父母过上好日子的捷径。
“我可以签字。”苏念的声音很轻，却让客厅里的空气瞬间凝固，“但我有条件。”
娥姐眼睛一亮：“你说。”
“第一，我要亲自带医生回青山村给我爸妈治病，不能让他们来城里，也不能让记者打扰他们。”苏念盯着娥姐的眼睛，语气坚定，“第二，公开认亲的时候，我要提我的养父母，说他们对我有多好——我不能让他们觉得，我认了亲妈就忘了他们。”
“第一个条件没问题，朴总本来就想亲自去拜访你养父母。”娥姐沉吟了一下，点头答应，“第二个条件……我可以跟朴总商量，但你不能说太多，重点还是要放在‘认亲’上，别让记者抓着你的养父母不放。”
苏念没再说话，只是拿起茶几上的笔。笔尖悬在合同上，却迟迟落不下去——她好像看到苏建国正坐在废品站的小屋里，手里拿着她的旧照片，林秀琴坐在旁边，一遍遍摸着那件没缝完的棉袄。
“念念，你不用勉强自己。”陈曦握住她拿笔的手，“就算没有完美世家的代言，就算要赔违约金，我们也可以一起想办法。我可以去兼职，我们可以慢慢攒钱给叔叔阿姨治病，不用靠别人。”
苏念抬头看向陈曦，他的眼里满是真诚，没有一丝嫌弃，也没有一丝功利。她突然想起昨晚陈曦吻她时的温度，想起他说“我喜欢的是你这个人”，心里的挣扎好像有了答案。
她猛地把笔放下，往后退了一步，摇着头说：“我不能签。”
“苏念，你疯了？”娥姐脸色瞬间沉下来，“你知不知道你在拒绝什么？这是你一辈子都碰不到的机会！”
“我知道。”苏念看着合同上的“完美世家”西个字，眼里闪过一丝决绝，“但我更知道，我要是签了字，就真的成了撒谎精。我爸妈教我做人要诚实，我不能用他们给我的教养，去换那些虚假的光环。”
她拿起沙发上的帆布包，转身走向门口：“违约金我会想办法赔，代言我也不要了。从今天起，我不是什么海外练习生，也不是什么千金，我就是苏念，苏建国和林秀琴的女儿。”
“你走了就别后悔！”娥姐在她身后怒吼，“你以为你离开公司，离开完美世家，还能在娱乐圈混下去吗？我告诉你，你会一无所有！”
苏念的脚步顿了顿，却没回头。她拉开门，晨光涌进来，落在她的帆布包上，那朵林秀琴绣的向日葵，在阳光下亮得像团小太阳。
“我不会一无所有。”她轻声说，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坚定，“我有爸妈，有陈曦，这就够了。”
陈曦快步跟上她，伸手牵住她的手。两人并肩走在楼道里，声控灯被脚步声唤醒，昏黄的光一路跟着他们，把影子拉得很长。
走到小区门口时，苏念的手机又响了，是个陌生的韩国号码。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起来，电话那头传来朴素妍温柔的声音，带着几分小心翼翼：“是念儿吗？我是妈妈。”
苏念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握着手机的手不自觉地收紧。她看着远处的公交车站，那里停着一辆开往江城县的大巴，车身上印着“青山村”三个字，像在召唤她回家。
“朴总，对不起。”苏念的声音很轻，却很清晰，“我知道您可能真的是我的亲生母亲，可我己经有妈妈了，她叫林秀琴，她用十八年的沉默，给了我全世界最好的爱。我不能认您，也不能接受您的身份，抱歉。”
说完，她挂断电话，把手机关机，塞进帆布包里。陈曦握紧她的手，笑着问：“现在去哪儿？”
“去车站。”苏念抬头看向陈曦，眼里闪着泪光，却笑得很灿烂，“我们回青山村，看我爸妈。”
两人刚走到公交车站，就看到一辆黑色轿车停在路边。车窗缓缓降下，林薇探出头，手里拿着一个保温桶：“苏念小姐，朴总知道您要回青山村，特意让我给您带了这个——是她亲手做的韩国海带汤，说您小时候爱喝。”
苏念愣住了，看着那个印着完美世家logo的保温桶，心里五味杂陈。她想起视频里朴素妍的样子，想起那张襁褓照，想起电话里她温柔的“妈妈”，眼眶又红了。
“告诉朴总，谢谢她的汤，但我不能要。”苏念摇了摇头，拉着陈曦转身就要上公交车。
“苏念小姐！”林薇突然下车，拦住她，从包里拿出一个信封，“朴总还让我给您这个，里面是江城县最好的医院的就诊卡，还有一张银行卡，密码是您的生日——她说不管您认不认她，都希望您的养父母能得到最好的治疗。”
苏念看着那个信封，指尖动了动。她知道这里面装着能让养父母过上好日子的希望，可她也知道，一旦收下，就再也脱不开和朴素妍的关系。
“念念，收下吧。”陈曦轻声说，“这不是接受她的身份，只是接受一份对养父母的帮助。等我们以后有钱了，再还给她就是。”
苏念犹豫了很久，终于接过信封。信封很薄，却沉甸甸的，像装着两份沉甸甸的爱——一份是血缘的牵挂，一份是养育的恩情。
她把信封放进帆布包，对着林薇点了点头：“替我谢谢朴总。”
公交车缓缓进站，苏念和陈曦并肩上车。车窗外，林薇站在黑色轿车旁，对着她挥手。苏念靠在车窗上，看着窗外倒退的街景，心里突然明白——她不用急着做选择，也不用逼自己割裂过去。她可以带着养父母的爱往前走，也可以把朴素妍的牵挂放在心里，因为真正的成长，从来不是选边站，而是学会带着所有的爱，勇敢地面对自己的人生。
车开向远方，阳光透过车窗洒在苏念的脸上，她摸了摸帆布包里的旧相册，又摸了摸那个信封，嘴角慢慢勾起一抹笑。她不知道回到青山村会遇到什么，不知道养父母看到新闻会怎么说，更不知道朴素妍会不会放弃认亲，但她知道，只要身边有陈曦，心里有养父母，就没有跨不过去的坎。
而她不知道的是，在她离开后，娥姐气得把茶几上的合同撕得粉碎。助理小心翼翼地递上纸巾，却被她一把挥开：“没用的东西！连个艺人都搞不定！”她拿起手机，拨通了张记者的电话，声音里带着狠厉：“张记者，我给你个大新闻——苏念拒不认亲，还辱骂朴总夫妇，你现在就去江城县青山村蹲守，一定要拍到她养父母的丑态！”
挂了电话，娥姐走到阳台，看着苏念乘坐的公交车消失在街角，眼里闪过一丝阴狠。她不会让苏念就这么离开，更不会让自己精心策划的“完美剧本”泡汤——苏念想做回普通人？没那么容易。
而完美世家的总裁办公室里，朴素妍挂了电话后，坐在沙发上沉默了很久。林薇推门进来，递上一杯热茶：“朴总，苏念小姐拒绝了您的好意，还说她不能认您。”
“我知道。”朴素妍接过热茶，指尖着杯壁，眼里却没有失望，反而带着一丝欣慰，“她没忘本，是个好孩子。”
“那您还要继续调查吗？”林薇问。
“当然。”朴素妍抬起头，眼里闪过一丝坚定，“我要亲自去青山村，见见那对把我女儿养大的夫妻。我要谢谢他们，也要让念儿知道，我不是要抢她，只是想弥补这十八年的亏欠。”
林薇点了点头：“好的朴总，我马上去安排行程。”
阳光透过落地玻璃窗，洒在朴素妍的身上，她拿起桌上那张泛黄的襁褓照，指尖轻轻拂过毯角的向日葵，嘴角慢慢勾起一抹温柔的笑。她知道，认亲的路还很长，但她不会放弃——因为那是她失散了十八年的女儿，是她用尽半生也要找回来的牵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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