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场“甜美的折磨”带来的余震，在李爱琳的神经系统中持续回荡了许久。一种深切的恶心感和被掏空后的虚无感盘踞不去，每一次呼吸都仿佛带着那股混合了虚假狂喜与真实痛苦的怪异余味。她蜷缩在冰冷的墙角，陆仁那件工装外套紧紧裹在身上，试图汲取一点微不足道的防护，但恐惧己经钻入了骨髓。
陆仁在技术员离开后，再次陷入了长久的、死寂的沉默。他维持着那个抱膝蜷缩的姿势，像一块被痛苦和愤怒侵蚀得失去棱角的岩石。只有偶尔极其轻微的、抑制不住的肌肉痉挛，透露出他并非毫无感觉。
时间再次变得模糊，只有项圈永恒的嗡鸣标记着它的流逝。
李爱琳的视线无意识地扫过这个囚禁她的房间。粉红色的情趣椅、粗糙的水泥柱、冰冷的地面、金属墙壁上单调的接缝……这一切她早己看过无数遍，每一次都只带来更深的绝望。
但这一次，或许是因为那场“治疗”极度摧残后又短暂剥离了她的部分感知滤镜，或许是因为极致的压力下感官变得异常敏锐，或许仅仅是因为她作为医生的专业本能终于在绝境中挣扎着苏醒——
她的目光，停留在对面墙壁靠近地面的一个角落。
那里有一片不太明显的、大约巴掌大小的污渍。颜色比周围的水泥灰略深，呈现出一种难以形容的、油腻的暗黄色，边缘似乎还有极其细微的、晶体析出般的反光。
如果是平时，她大概会以为那是水渍或者某种普通的污垢。
但此刻，结合她的经历和专业 knowledge，一个可怕的猜测猛地攫住了她。
极乐尘埃。
这种高纯度的合成致幻剂，其代谢产物和残留物在特定环境下，尤其是混合了灰尘和微量水汽时，会呈现出类似的油腻感和极细微的虹彩结晶析出！她在有限的、高度保密的医疗档案中见过类似的描述和照片！
心脏猛地一跳，几乎撞上喉咙。她下意识地屏住呼吸，强迫自己不动声色，只是用眼角的余光更加仔细地观察。
那片污渍的形状……似乎并非完全自然形成。边缘隐约能看出被反复、匆忙擦拭过的痕迹，但并未完全清除干净。而在那片污渍的大致中心位置，水泥墙面有一道极其细微的、几乎与周围纹理融为一体的刻痕——
一个圆圈，里面有一个小小的、歪斜的十字！
符号！
和她在苏珊·陈死亡现场那个喷雾器旁边看到的、以及陆仁低语中提到的那个符号一模一样！
血液瞬间涌上头顶，又迅速褪去，留下冰冷的战栗。这不是偶然！这个符号，和极乐尘埃的残留，同时出现在这个“矫正中心”的囚室里！
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这里根本不是什么“矫正”机构！极乐尘埃的使用在这里是常态，甚至可能就是这个“治疗”的一部分！那个符号，是标记？是某种归属的标识？毛栗子宝贝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还是……与这种物质更深层来源相关的印记？
巨大的震惊让她几乎控制不住脸上的表情。她猛地低下头，将脸埋进膝盖，假装是因为寒冷和不适而蜷缩，实则用深呼吸来拼命压制狂乱的心跳和几乎要脱口而出的惊呼。
项圈似乎感知到了她情绪的剧烈波动，嗡鸣声产生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几乎难以察觉的变调，颈部传来若有若无的压迫感，仿佛无声的警告。
冷静！李爱琳！冷静！ 她在内心疯狂地对自己嘶吼。不能被发现！绝对不能！
她维持着这个姿势，过了好几分钟，才敢极其缓慢地抬起头，目光装作茫然地扫过那片墙壁，然后迅速移开，仿佛对它毫无兴趣。
她的视线下意识地投向陆仁。
他依旧保持着那个姿势，但李爱琳敏锐地注意到，他抱膝的手指几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他……他也知道吗？他是不是早就发现了？他之前那些看似随意的踱步和打量，是不是就是在搜寻这些痕迹？
就在这时，陆仁忽然动了一下。他极其缓慢地抬起头，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种深沉的疲惫和麻木。他的目光空洞地扫过房间，似乎无意间也掠过了那片墙壁。
他的视线没有在那里停留哪怕零点一秒，自然得如同扫过房间里任何一处寻常的瑕疵。
但是，就在他目光移开的那一刹那，李爱琳捕捉到了——他垂在身侧的那只手，食指极其轻微地、快速地在自己大腿外侧点了两下。
嗒。嗒。
一个短暂的、几乎像是无意识肌肉抽搐的动作。
李爱琳的心脏再次狂跳起来。那不是无意识的！那是一个信号！一个确认！
他看到了她的发现，并且用这种方式告诉她——他知道了，并且，他是对的。
巨大的、冰冷的战栗再次席卷了她。这不是孤立的事件，不是一个意外的发现。这是一个模式，一个贯穿了苏珊·陈之死、她的被陷害、乃至这个可怕地方的巨大阴谋的冰山一角！
这个囚室，这个“矫正中心”，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证据！而这些秘密的痕迹，就堂而皇之地隐藏在最不起眼的角落，等待着被足够绝望、又足够敏锐的眼睛发现。
她不再感到单纯的恐惧了。一种极其复杂的、混合着震惊、愤怒、以及一种被卷入巨大漩涡的冰冷窒息感包裹了她。
她重新低下头，将脸深深埋起。
这一次，她的指尖在无人看到的角落，用极其微小的幅度，一遍遍地在冰冷的地面上描摹着那个符号——
一个圆圈，里面有一个十字。
仿佛要将这个带来无尽痛苦和谜团的印记，牢牢刻进自己的灵魂里。
项圈在颈间低沉地嗡鸣着，仿佛窥探到了她心底翻涌的惊涛骇浪，却又无法完全解读这沉默之下，悄然燃起的、名为真相的火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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