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到自己的“沉沦”后，世界并没有发生任何肉眼可见的变化。
太阳依旧从东边升起，数学课依旧令人昏昏欲睡，周亮宇依旧会在背后用笔帽捅我。
【唯一的区别是，我现在会一边在内心吐槽，一边习惯性地把糖塞进笔袋，甚至能面不改色地接下拍在背上的巴掌。这大概就是一种…堕落的娴熟？】
清晨的教室，像一台刚启动的机器，充满杂音。
我刚把作业本放到江知鱼的桌上，她就抬起头，推了推眼镜：“物理最后一题，你用了第二种解法？”
“嗯。”
“思路很简洁。”她给出评价，然后低头在她的本子上记录了什么。
【班长的大脑里似乎自带一个效率评估系统，连夸人都像在写性能报告。】
坐回座位，唐柒乐像往常一样，没有回头，只是反手递过来一本笔记，“昨天的化学补充知识点，老师说可能会考。”
我接过，发现里面夹着一张便签，画着一个抱着暖水袋发抖的简笔画小猫。
【…这是暗示我天气冷，还是暗示我像这只猫？无论是哪种，都让人有点措手不及。】
体育课，内容是无情的耐力跑。
北风像小刀子一样刮在脸上，我混在队伍中后段，调整着呼吸，试图让自己变成一台没有感情的跑步机器。
“林子安！加油啊！跟上！”周亮宇从前面掉头跑回来，在我身边蹦跶，气息均匀得让人火大。
“闭嘴…保存…体力……”我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这算什么！来，跟我唱！团结就是力量！”
【杀了我吧，就现在。】
跑完规定的圈数，我扶着膝盖在操场边喘得像条搁浅的鱼。
一瓶矿泉水递到我面前。
抬头，是陆星凛。
她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有跑完后的一点正常红晕。
“补充水分。剧烈运动后脱水会影响大脑供氧，虽然你的供氧量本来也维持在最低水平。”
我接过水，瓶盖是拧开的。
【她居然会给人递水？还拧开了瓶盖？这比太阳从西边出来还惊悚。她下一步是不是要开始记录我饮水后的生理反应了？】
“谢谢。”我说，语气干巴巴的。
“不用谢，只是防止样本因非实验变量意外报废。”她说完，转身走向集合点，背影一如既往的潇洒。
午休时，我惯例溜去图书馆避难。
在哲学区抽出一本《存在与虚无》，刚翻开，就发现里面夹着一张字条，是陈默那工整得像印刷体的字：
「第47页，关于‘他人即地狱’的论述，与你上周在小组讨论中的发言有37.2%的相似度。另，沈雨薇似乎在打听你初中是否参加过数学竞赛。」
我默默合上书，把字条塞进口袋。
【陈默才是个真正的幽灵。他到底是怎么做到无处不在又仿佛从不存在的？还有，沈雨薇到底有多少个情报挖掘方向？】
下午最后一节是自习。
窗外天色灰蒙蒙的，据说今晚可能会下初雪。
班级里弥漫着一种轻微的、躁动的期待感。
周亮宇在跟张浩低声讨论着什么“秘密计划”，王皓在用小计算器按来按去，江知鱼在安静地写作业，但笔尖的速度比平时快了一点。
连陆星凛，也偶尔会抬眼看向窗外，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
唐柒乐悄悄递来一张纸条，上面画着一个可爱的雪人，旁边写着：“希望今晚下雪！”
我看着那个圆滚滚的雪人，又看了看窗外。
【下雪吗？意味着更冷的天气，湿滑的路面，和一群会因为天气变化而更加亢奋的人类。麻烦，绝对是麻烦。】
但不知道为什么，心里那点惯常的排斥里，似乎也混进了一丝…微弱的，连自己都不想承认的期待。
放学铃声响起，大家收拾书包的动作都比平日快了些。
我照例磨蹭到最后。
走出教学楼时，天色己经暗了下来，寒风刺骨。
我把脸埋进围巾里，朝着校门走去。
口袋里，手机震动了一下，我没有立刻去看。
走到那个熟悉的拐角，发现陆星凛居然又站在那里，这次没有靠墙，只是站着，像在等人，又像只是在那里暂停。
她看到我，视线在我脸上停留了一秒，然后移开，望向灰暗的天空，淡淡地抛出一句：
“气象概率显示，降雪概率78%。”
说完，她拉高了外套拉链，转身融入稀疏的人流。
我站在原地，愣了几秒，才掏出手机。
是林七七发来的消息，一连好几条：
「哥！要下雪了啊啊啊！」
「妈说晚上吃火锅！」
「你快回来！我们一起堆雪人！」
后面跟了一排兴奋到打滚的兔子表情包。
我看着手机屏幕，又抬头看了看陆星凛消失的方向，最后望向沉甸甸的天空。
寒风刮过，我却觉得围巾好像有点太厚了。
......
结论：【我曾坚信，情绪的起伏是效率的敌人，而期待，是所有麻烦里最无谓的一种。
但现在，我却被裹挟在一片由‘可能下雪’引发的、无声的集体躁动里。
前面是妹妹吵闹的预告，旁边是恐怖分子冷冰冰的气象播报，口袋里还装着观察官的情报和简笔画。
我的世界，不知何时起，被这些乱七八糟的、来自西面八方的‘信号’填满了。
它们吵闹，麻烦，不可预测。
但当我走在回家的寒冷街道上，预感到那些麻烦的信号源们，可能正和我一样，抬头看着同一片可能降雪的天空时，一种陌生的、温吞的暖意，正试图抵抗这冬夜的物理低温。
这感觉…还不赖？不，这只是错觉，一定是围巾的保暖效果太好了。】
——林子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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