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头发花白的老者一开口,整个茶桌的气氛都为之一凝。其余几位老者都停下了嗑瓜子的动作,好奇地望向他,显然,这也是他们从未听说过的秘闻。
林漱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她连忙又为老者续上茶水,姿态放得更低了些:“还请老人家赐教。”
老者似乎很满意她的态度,他用茶盖撇了撇浮沫,慢悠悠地说道:“这清河镇,以前出过一位手艺绝顶的玉石匠人,姓蒋。他最擅长雕琢一种本地特产的温玉,那种玉石质地细腻,色泽乳白,在月光下会泛起一层柔和的光晕,美不胜收。因此,镇上的人都管那种玉石叫‘白月石’。而这位蒋师傅,因为手艺高超,为人又有些孤僻,从不以真名示人,久而久之,‘清河白月光’,便成了他老人家的外号。”
一番话,如拨云见日,瞬间让林漱豁然开朗!
原来,“清河白月光”不是景,而是人!
这个信息差,是如此巨大。若非今日在这茶馆里,恰好遇见了这位知晓几十年前旧闻的老人,她恐怕跑断了腿,也找不到所谓的“白月光”景致。
“原来是这样!”胖老者一拍大腿,恍然大悟,“您是说‘玉痴’蒋师傅吧?哎呀,我都快把这号人物给忘了!听说他后来性情越发古怪,早就闭门谢客,谁也不见了。”
“正是他。”花白老者点了点头,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追忆,“算起来,他今年也该有七十高龄了。年轻时,他雕的白月石佩,那可是咱们清河镇的姑娘们最想要的嫁妆,千金难求啊。”
林漱的心跳得越来越快,她强压着激动,又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那……不知这位蒋师傅,如今家住何处?”
“还能住哪儿,”山羊胡老者接过了话头,“他那人,一辈子没挪过窝。就住在城西那条杏花巷里,最里头那家,门口有两棵老槐树的,就是他家。不过啊,小姑娘我可得提醒你,”他压低了声音,“那老头脾气怪得很,十几年没跟外人打过交道了,你想见他,怕是难于登天。”
杏花巷!
两条线索,在这一刻,完美地交汇于同一点!
林漱只觉得一股电流从头顶窜到脚底,所有的迷雾都被驱散,前路变得无比清晰。她知道,那个紫檀木盒的秘密,就藏在那位隐居在杏花巷深处的蒋师傅身上。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站起身,对着几位老者郑重地行了一个万福礼:“多谢几位老人家指点迷津,晚辈感激不尽。今日这桌茶钱,便算在晚辈身上,以表谢意。”
说完,她也不等几人推辞,便在柜上留下几文钱,提着之前买好的东西,快步走出了百味轩。
身后,传来那几位老者善意的议论声。
“这小姑娘,倒是知礼数。”
“也不知她找蒋师傅做什么,可别吃了闭门羹才好。”
林漱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她的心中,此刻只剩下一个念头——去杏花巷,找到那位“清河白月光”。
她向路人打听了城西的方向,一路疾行。越往西走,街道便越发僻静,空气中那股商业的喧嚣渐渐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岁月沉淀下来的宁静。
很快,一条幽深的巷子出现在眼前。巷口,一块斑驳的石碑上,刻着三个古朴的字:杏花巷。
巷子不宽,仅容两三人并排行走。青石板路面被岁月磨得光滑,缝隙里长出了青翠的苔藓。两侧是高高的院墙,墙头上,几枝光秃秃的杏树枝桠伸了出来,可以想见,当春日来临,这里会是何等一番花团锦簇、香气袭人的景象。
林漱的心,随着脚步的深入,一点点地沉静下来。
她按照老者们的指引,一首走到了巷子最深处。果然,在一户院门前,看到了两棵虬曲苍劲的老槐树,像两个沉默的卫士,守护着身后的院落。
院门是黑漆的,颜色己经有些剥落,门上挂着一对兽首铜环,也生了些许绿锈。整个院落,都透着一股与世隔绝的萧索与孤寂。
就是这里了。
林漱站在门前,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衫和情绪。她知道,接下来要面对的,可能是一位性格古怪、极难沟通的老人。她必须拿出十二分的耐心和诚意。
她抬起手,轻轻地叩响了门上的铜环。
“咚,咚咚。”
声音在寂静的巷子里,显得格外清晰。
然而,门内,却毫无反应。
林漱等了片刻,又叩了三下,声音稍稍加重了一些。
这一次,门内终于有了一丝动静。不是开门声,而是一种木头摩擦的“吱呀”声。紧接着,大门旁一扇仅有碗口大小的、紧闭着的小窗,被人从里面推开了一条缝。
一只浑浊而锐利的眼睛,从那条缝隙里,冷冷地射了出来,落在林漱身上。
“谁?”一个苍老而沙哑的声音,从门后传来,带着浓浓的不耐烦。
林漱心中一凛,连忙躬身行礼,恭敬地说道:“晚辈林漱,冒昧打扰。听闻蒋师傅乃是清河镇手艺第一的玉石大家,晚辈有一事相求,恳请师傅一见。”
“不见。”门后的声音冷硬如铁,没有丝毫回旋的余地,“求佛去庙里,求人别来我这儿。走吧。”
说完,那扇小窗就要关上。
林漱心中大急,脱口而出:“师傅!晚辈并非求您雕琢玉石!晚辈是为了一只紫檀木盒而来!”
“吱呀”一声,即将关上的小窗,停住了。
那只锐利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
门后的沉默,持续了足有十息。这短暂的寂静,对林漱而言,却仿佛一个世纪般漫长。她的手心,己经紧张得沁出了细汗。
终于,那个苍老的声音再次响起,只是这一次,语气中多了一丝审视的意味:“什么木盒?”
有门!
林漱精神一振,连忙将自己发现木盒的经过,以及那句关键的线索,原原本本地叙述了一遍。
“……晚辈斗胆猜测,这句‘清河白月光,旧巷杏花香’,指的便是师傅您。那开启木盒的钥匙,或许就与您有关。还请师傅看在一个逝去故人的份上,指点一二。”
她的话说完,门后又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这一次,林漱没有催促,只是静静地等待着。她能感觉到,门后的那位蒋师傅,内心正在进行着剧烈的交战。
许久,那声音才再次响起,却带着一种说不出的疲惫与沧桑。
“故人……呵,这世上,哪还有什么故人……”他喃喃自语了一句,随即话锋一转,变得冷冽起来,“小姑娘,你的故事说完了。但,我凭什么相信你?”
林漱一愣,没想到对方会这么问。
“我……”她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自证。
“林家的人,从不轻易求人。”门后的声音,仿佛能穿透人心,“他们只相信等价的交换。你想要从我这里得到线索,就必须拿出相应的代价来。这个规矩,你懂吗?”
林漱的心,猛地沉了下去。她明白了,对方这是在考验她。
她深吸一口气,让自己镇定下来:“晚辈明白。不知师傅想要什么代价?只要晚辈能做到,定万死不辞。”
“万死不辞?说得轻巧。”门后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嘲讽,“我不要你的金,也不要你的银。我只要你,给我拿一样东西来。”
“请师傅示下。”
“我要你,在三日之内,为我寻来一样‘尝得到滋味,却又并非食物’的东西。”
尝得到滋味,却又并非食物?
这是什么古怪的要求?
林漱彻底懵了。这个谜题,比“清河白月光”还要玄妙百倍。滋味,不就是通过口舌品尝食物得来的吗?不是食物,又何来滋味?
她绞尽脑汁,也想不出这世上有什么东西,符合如此矛盾的描述。
“怎么?做不到?”门后的声音带着一丝轻蔑,“做不到,就滚吧。从此以后,不要再来烦我。”
说完,那扇小窗“啪”的一声,被毫不留情地关上了。
任凭林漱再如何叩门,门内都再无半点声息。
林漱提着一篮子菜,失魂落魄地站在那扇紧闭的门前,心中一片茫然。寒风吹过巷子,卷起几片枯叶,打在她的脸上,带来一丝冰凉的刺痛。
希望的大门,刚刚打开一条缝,就又被重重地关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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