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程寒唇角的苦笑，望着他眼中隐忍的泪水，云若一时竟不知如何安慰。
如何放得下呢？眼睁睁看着至亲离去，还是三位至亲，皆因自己而起。
“我看着我爸倒在血泊里，看着他们的匕首划开了我妈的脖子……看着车里的妹妹，一动不动。” 他的声音像被砂纸磨过。
“杀人的是他们，罪魁祸首是我。”
“就算我知道，哪怕时间倒流回到过去，那些数据我还是不能交给他们，可是起码，我应该在他们身边，护着他们，如果护不住，我也能以命换命。”
“暖暖救出来的时候，医生告诉我她脊柱神经断裂，未来会瘫痪，那段时光，一面是父母的葬礼，一面是暖暖在医院昏迷不醒，我像个游魂，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捱过来的。”
“后来暖暖终于醒了，她说她不怪我，她连打我一下骂我一句都没有，但是她再也没有甜甜的笑着叫我哥哥，甚至抗拒我的触碰，我看着她每天躺在病床上，医生说她得了抑郁症，建议我找心理医生，可是等我找来医生的时候，她没哭，也没有崩溃，只是平静地看着我说：‘我不需要。’”
“我宁愿她冲我歇斯底里，用最恶毒的话诅咒我死……那样，我心里或许还能好受一点。”
“我想过死，用这条命去偿还因我坚持而加诸他们的痛苦……可一闭眼，就是我妈撞向匕首时对我喊的那句‘好好活着’。”
他伸手，擦掉了己经滑落到他下巴处的那滴眼泪，望向满脸心疼的女孩。
“我的故事讲完了，抱歉，可能会影响你的心情。”
“没有的。”云若摇摇头，她只觉得，当他讲述这一切时，那份痛楚，比任何人都要深重。
“我知道你很难过，但是你真的很好，把暖暖也照顾的很好，你是一个优秀的孩子，也是一个合格的哥哥。”
程寒没有回答她这句话。
他心里清楚的很，他一点都不好，暖暖如今只能依靠轮椅行动，每天窝在疗养院的一方小天地里，他也不是一个合格的哥哥。
“快十点了，你什么时候下班？”程寒岔开话题，从外套里拿出手机，点亮了屏幕。
“你是我最后一位客人。”云若说道。
“啊，那我……”程寒有些局促。
“不过我很开心，你愿意来光顾。”云若眨眨眼。
“你……还是走回去？”程寒又问道。
“对呀。”
“我有开车，你愿不愿意……”
“那程先生愿不愿意让我坐个顺风车？”她听了出来他的意思，主动接上。
“当然。”他笑着。
“那走吧。”她看了一眼吧台，该收拾的东西都收拾好了，拿起钥匙和包。
“走吧。”程寒拿起刚刚没有喝完的橙汁。
从外面锁好店门，跟着程寒走到一辆越野车前。
“上车吧。”程寒按下车钥匙，说道。
云若心里掠过一丝犹豫：坐副驾？还是后座？后座显得生分，像把他当司机；副驾……看他样子大概没女朋友吧？应该……不会被介意？
程寒走到副驾驶门前，打开车门。
“要注意这里一点，这车有点高。”他打开车门之后还指了下车的下面。
“好，谢谢。”看他打开车门，她也不用纠结了，走过去。
等两个人都上了车，云若扯下来安全带扣好。
“你……”
“馨园小区。”她抢先回答。
程寒点点头，把手里的橙汁放在旁边，启动车辆。
花店离云若家不远。车内一时无言，蓝牙自动连上，流淌出轻柔的歌声：
这世界有那么多人，多幸运我有个我们，这悠长命运中的晨昏，常让我望远方出神……
歌声总能牵动人的心绪，更何况是刚刚听过那样一个故事。他呢？此刻是否更觉悲凉？
云若悄悄侧过脸，看向程寒。他脸上平静无波，看不出任何情绪。不知是否是心理作用，她只觉得那平静之下，浸透了一种巨大的悲伤——那悲伤本足以令人泪流成河，可他眼中，却只余一片深不见底的清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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