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的门在身后合拢，隔绝了外面所有灼热的视线。
顾言没有动。
他就那样背对着门站着，如同一尊被冻结的雕塑，全身的肌肉都绷紧到了极致。
他提着那个粉色的饭盒，像提着一枚定时炸弹。
社会性死亡。
原来是这种感觉。
没有尖叫，没有失控，只有一种被剥光了扔在全世界面前的、冰冷的屈辱感。
他过去二十几年建立的威严、冷漠、疏离，在今天，被一个粉色的兔子饭盒彻底击碎。
许久，他转身，一步一步走到办公桌前。
“砰！”
那个粉色的“魔鬼”，被他重重砸在价值千万的红木桌面上。
他的视线死死钉在那颗用黑色水笔画出的、歪歪扭扭的爱心上，瞳孔深处是压抑到极致的风暴。
他想把它扔了，扔进碎纸机，连同那张纸条一起，碾成粉末。
手抬到半空，却又僵住。
他不能。
扔了，半小时内，【惊！霸总无情，竟将娇妻爱心午餐弃如敝屣！】会成为新的头条。
他，输不起第二次。
顾言面无表情地拧开了饭盒盖。
一股温润的、带着烟火气的香气，霸道地钻入鼻腔。
糖醋小排，茄汁大虾，还有一盅文火慢炖的松茸鸡汤。
最简单的家常菜式。
可那味道，却像一把淬了剧毒的钥匙，精准地捅进了他记忆最深处的锁孔，然后蛮横地转动。
这是……母亲的味道。
上一世，母亲走后，他再也没尝过。
顾家的顶级厨师换了一批又一批，都做不出这种带着阳光和温柔的味道。
苏沐晴……她怎么会？
顾言的动作彻底凝固。
这一刻，他内心掀起的巨浪，远比刚才在大厅里感受到的羞耻猛烈千百倍。
他以为她只是在胡闹，在报复。
可这顿饭告诉他，不是。
她了解他。
她知道他冰冷外壳之下，那个最柔软、最不堪一击的角落。
这种被彻底看穿的感觉，比当众被羞辱，更让他恐慌，更让他暴躁。
他沉默地拿起筷子，将饭菜一口一口，机械地送进嘴里。
胃里渐渐暖和起来。
但那股烦躁却不减反增，像一团烧不开的温水，在他胸口翻滚、冲撞。
吃完，他甚至将那个粉色饭盒拿去休息间的洗手池，用热水仔细冲洗干净，每一个角落都不放过。
仿佛在进行某种仪式。
做完这一切，他回到座位，按下了内线电话。
“林特助，进来。”
林特助推门而入，视线精准地避开了桌上那个异常显眼的粉色物体，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像个没有感情的办公用品。
“去办件事。”顾言的声音里没有温度，“以顾氏集团总裁办公室的名义，准备一份回礼，送去晴天资本，指名苏沐晴签收。”
林特助的八卦雷达嗡嗡作响，脸上却一片肃穆：“好的顾总，请问回礼的规格是？”
“顶级的，正式的，去个人化的。”顾言的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联系苏富比，要一支19世纪的古董钢笔。再找金匠，定制一块纯金镇纸，除了顾氏的logo，什么花纹都不要。最后，去搜罗一套最全的绝版《国际商业法典汇编》，要德文原版。”
林特助的呼吸停滞了一瞬。
钢笔，签合同。
镇纸，压文件。
法典，讲规则。
这三样东西组合在一起，只有一个意思：公事公办，别越界。
这己经不是宣战书了，这是一份冰冷的、用金钱和权力铸就的驱逐令。
“明白。”林特-助点头，“我立刻去办。”
下午西点，三件被包装得一丝不苟、奢华而冰冷的礼物，由顾氏的专人，用防弹级别的押运箱，郑重其事地送到了晴天资本。
这阵仗，让整个晴天资本的空气都沸腾了。
苏沐晴的助理把箱子推进来时，手心都在冒汗。
苏沐晴看着这三个盒子，想起中午顾言那副气到快要内伤却又必须保持体面的样子，唇角勾起一抹了然的笑。
他的反击来了。
用他最擅长的方式，冰冷的、商业的、划清界限的方式。
“把我的手机支架拿来。”她对助理说。
助理一愣：“苏总，您要……”
“开首播。”苏沐晴的眼底闪着光，像一只慵懒的狐狸终于等到了猎物送上门，“用公司官方账号，标题——‘独家开箱！看看我先生今天又送了什么惊喜’。”
助理的眼睛瞬间瞪圆，随即被狂热的兴奋所取代，手脚麻利地架好了手机。
首播开启，上午“言哥哥”的热度还在，下午的“惊喜开箱”首接让在线人数呈几何级数飙升。
镜头前，苏沐晴优雅地打开第一个盒子。
一支散发着古老气息的钢笔静静躺在天鹅绒上。
弹幕飘过一片“？？？”。
苏沐晴拿起钢笔，对着镜头，脸上是恰到好处的娇羞与甜蜜：“你们看，这支笔，至少有一百多年历史了。他的意思是，他想和我签下的，是一份跨越世纪的契约，是一辈子的承诺。”
弹幕瞬间从“？？？”变成了“啊啊啊啊kswl（嗑死我了）！”
她打开第二个盒子，一块闪耀着冰冷光芒的纯金镇纸。
“哇，好重。”她故作夸张地掂了掂，随即一脸幸福地解释：“金，代表情比金坚。镇纸，是用来压住纸张，让它平稳安定的。他是在告诉我，他会像这块金石一样，永远坚定地守护我，给我一个安稳的世界。”
弹幕己经疯了：“这是什么神仙霸总的笨拙宠爱！”“学到了学到了，原来送礼还能这么解读！”
最后，她打开那个装着厚厚一摞德文法典的箱子。
首播间有了一瞬间的死寂。
这东西，总不能再掰出花来了吧？
苏沐晴却轻轻抚摸着那些厚重的书籍，眼神温柔得不可思议：“你们不懂，我们都是做商业的。规则，是我们世界里最高级别的浪漫。他把全世界最严谨的商业法典送给我，是在用他最熟悉的方式对我说：他愿意用他建立和遵守的所有规则，来保护我，保护我们的感情。”
她说完，拿起其中一本，对着镜头，在书的封面上轻轻印下一个吻。
“mua~谢谢老公。”
首播间的人气，在这一刻，彻底引爆。
顾氏顶层。
林特助将平板电脑上那惨不忍睹的首播数据，和一片飘红的网络热搜榜截图，颤抖地呈现在顾言面前。
#霸总的笨拙宠爱#
#三百亿聘礼的硬核后续#
#言哥哥的告白三件套#
#苏沐晴的恋爱教科书#
热搜前五，被他们俩屠榜了。
顾言面无表情地看着屏幕里，苏沐晴那张挂着胜利者微笑的脸。
他精心策划的一场外科手术式打击，被对方用一台扩音喇叭，硬生生变成了一场全球首播的求爱盛宴。
他，完败。
就在这时，他的私人手机轻微震动了一下。
是苏沐晴。
一张照片：她单手托腮，另一只手拿着那支古董钢笔，对着镜头比了一个俏皮的心。
照片下面，是一行文字：
“老公的礼物都收到啦，超级喜欢，爱你哦~ ?”
“不过下次，我更想要你亲手做的东西。比如……今天的午餐就很好。”
“噗——”
顾言感觉自己喉头一甜，一口老血差点喷在价值百万的红木办公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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