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茶凉见鬼
周通的指甲在青砖地上抠出五道白痕。
他盯着空无一人的地面，喉间像塞了把泡发的茶叶，又腥又痒。
窗外的更漏敲过三更，他扶着桌角踉跄起身，茶盏碎片在脚下发出细碎的响——那声音像极了春桃被埋进土坑时，泥土砸在棺盖上的闷响。
第一夜惊醒时，他以为是陈年旧疾。
擦着冷汗摸到床头茶盏，却发现本应空着的瓷杯里汪着半盏冷茶，水面浮着两片蜷曲的碧螺春，正随着他发抖的手晃出涟漪。"春桃？"他哑着嗓子唤，回音撞在雕花隔断上，惊得梁上落了层灰。
第二夜，他让小厮守在门外。
可等他迷迷糊糊睡去，又看见那梳双螺髻的影子跪在床前。"爷，您最爱喝我泡的碧螺春。"春桃仰起脸，左边脸颊的皮肉正簌簌往下掉，露出下面青紫色的骨头。
他尖叫着坐起，床头茶盏"当啷"落地，守夜的小厮举着灯冲进来时，正见他抓着自己头发往墙上撞："别倒茶！
别倒茶！"
第三夜他不敢合眼。
可刚打个盹，就闻到熟悉的茶香。
春桃的手从他腋下穿过去，端着茶盏往他嘴边送："爷尝尝，还是当年的火候。"他偏头躲闪，却撞进一滩黏腻的液体里——低头看，床褥上全是深紫色的茶渍，正顺着雕花床沿往下淌，在地上汇成形似棺木的水痕。
第七夜，周通跪在祠堂前连磕三个响头。
供桌上的烛火忽明忽暗，照得列祖列宗的牌位影子扭曲如活物。"列祖列宗显显灵，"他额头抵着青砖，"那丫头死了三年，该投胎的......"话音未落，供桌下滚出个茶盏，正是春桃生前用的那只青花小盏。
盏底沾着半片焦黑的纸灰，在地上骨碌碌转了两圈，停在他膝前。
阿九藏在老槐树洞里，指节捏得发白。
她掌心的"通幽契"是用春桃最后一缕残念裹着枯骨刻成的，此刻正随着周通的心跳微微发烫。"心跳还是太稳。"她眯起眼，月光透过树缝漏在脸上，照出眼底冷得刺骨的光。
三年前被活埋时，她也是这样盯着头顶的土块往下落——那时候她就明白，要让仇人疯，得先磨，把他们的胆气一寸寸剐下来。
她从怀里摸出个陶瓶，里面是碾碎的蜈蚣干尸。
这东西在阴处埋了七日，外壳爬满青霉，碾成粉混进"梦魇散"，专蚀人的神志。"老东西，"她将药粉撒进新扎的纸人怀里，"你怕茶，我便让茶变成索命的刀。"纸人顺着暗渠漂走时，她舔了舔唇角，像猎人闻到了血腥。
第十夜的尖叫刺破侯府的夜空。
周通举着切肉刀冲进厨房，案板上的冬瓜被劈成两半，汁水溅了值夜厨娘一脸。"别往茶里加灰！"他眼睛红得像要滴血，"我看见你们往壶里撒灰！
春桃的骨头渣子！"两个护院冲上来抱他的腰，他反手一刀划在对方胳膊上，血珠子溅在青花瓷坛上，开出朵狰狞的花。
柳氏披着斗篷赶来时，周通己被绑在祠堂柱子上。
他的发冠散了，一缕白发黏在汗湿的额角，见着柳氏就像见了鬼："夫人！
春桃就在你肩上！
她说你是主谋！
你说过要拿贾凤补运......这不是第一次！"柳氏的脸瞬间煞白，抬手就是一记耳光："老糊涂了！"可话音未落，供桌上的牌位突然"啪啪"首响——最中间那块"周氏先祖"的牌位竟自己翻了过来，背面用朱砂写着："说出去的人，都得烂舌头。"
青衫术士是次日晌午到的。
他腰间悬着铜铃，袖中飘出沉水香，往周通房里一站，连梁上的蛛网都跟着颤了颤。"怨气里裹着术法。"他捏着从茶壶内壁刮下的灰，放在火上一烧，竟飘出皮肉焦糊的腥气。"不是普通鬼祟，是有人借冤魂做刀。"他盯着梁上那抹极淡的蓝光——那是萤石粉混着怨气留下的痕迹，像条细弱的线，指向暗渠方向。
当晚，术士在周通房外设了"五狱镇魂局"。
七盏油灯摆成北斗状，朱砂画的符纸贴满门窗，他盘坐在蒲团上，手掐玉清诀，铜铃在指间晃出清响。
可到了子时三刻，空中突然飘下片焦黑的纸。
术士抬眼，正见那纸在他头顶打了个旋儿，"啪"地落在供桌上，化成一堆灰，形状竟像张人脸。
他刚要掐诀追源，耳边突然响起"沙沙"声。
千百只蝼蛄从地缝里钻出来，红着眼睛围在阵外，触须抖得像雨前的蛛丝。
术士的冷汗顺着后颈往下淌——这虫鸣不是自然生的，分明是有人用术法引的。
他望着暗渠方向，铜铃在掌心攥得发烫："好个借势的手段......"
清虚观的香案上，阿九将最后一滴血滴进新扎的纸人眉心。
纸人的眼睛是用春桃的碎玉磨的，此刻正泛着幽蓝的光。
她轻轻吹了口气，纸人的嘴唇动了动——那是春桃临消散前传来的记忆：真正下令毒杀她的，是柳氏的乳母吴嬷嬷。"吴嬷嬷......"阿九指尖划过骨杖上的刻痕，"你藏在深宅二十年，也该见天日了。"
窗外的虫鸣突然停了。
阿九抬头望向侯府方向，月光把她的影子拉得老长，像根扎进黑夜里的针。
她摸了摸腰间的通幽契，那里还留着周通最后一声尖叫的余温。"该去看看那口枯井了，"她喃喃自语，"有些东西，得亲手埋进去，才够深。"
老槐树的叶子沙沙作响，远处传来更夫的梆子声。
阿九裹紧斗篷，往侯府后园的方向走去。
风里飘来若有若无的腐茶香，混着泥土的腥气，像根线，牵着她一步步，走向更深的夜。
作者“喜欢黑石榴的萧文莱”推荐阅读《被活埋献祭，我爬出深渊成巫神》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http://www.220book.com/book/WEM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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