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鬼契名单
三日后卯时，阿九踩着晨露沿溪而行。
溪水漫过她麻鞋边缘时，她忽然停步——石滩上半浸在水里的黄纸角泛着暗褐，像块被水洇湿的血痂。
她蹲下身，指腹刚触到纸页，便觉掌心一暖。
那是种极轻的、类似蝴蝶振翅的触感，混着溪水的凉，顺着血管往心脏钻。
展开黄纸时，七行代号赫然在目，每个字边缘都凝着淡红血痕，像被无数双无形的手托着，在水中泡了三日竟未晕染。
"是水中游魂护着。"阿九低笑一声，指节过"春桃"二字——这是她最初知晓的名字。
风掀起她斗篷，左眼皮突然跳了跳，幽蓝的光从疤痕细缝里渗出来。
她看见纸页下方浮着几缕半透明的影子，正用指甲在纸背划拉，像是怕她看不见似的。
她从怀中摸出黑色玉符。
这玉符是她在山后巫葬遗迹里捡的，当时埋在一具跪坐的骸骨掌心，刻着她认不得的古巫文。
此刻将玉符压在黄纸上，她闭了闭眼，喉间滚出一串晦涩的音节。
玉符突然剧烈震动，震得她手腕发麻。
再睁眼时，纸面浮起七团虚影：十西五岁的红嫁衣少女被两个粗使婆子架着，发簪坠子撞在井沿上叮当作响；大腹便便的妇人被铁链锁着脖颈，塘水漫过她凸起的肚子时，她还在徒劳地抓扯铁链；最让她瞳孔收缩的是个男童，额间"替命"二字烙得极深，血珠顺着脸颊滴在青石板上，身后穿玄色官服的人甩着算盘说"这命数正好补东院缺的火"。
"天煞祭礼..."阿九的指甲掐进掌心，"原来不是只拿女子当牲，是只要命格相冲，不管男女老幼。"她望着那些虚影逐渐消散，左眼的幽光却越来越亮——她终于看清了侯府百年气运下的骸骨堆，不是七具，是八具，而她是被推下的第八个。
当夜，阿九在破庙的供桌上铺开从乱葬岗捡来的骨片。
七枚骨片泛着青灰，每枚都被她用巫刀刻上代号与死因："春桃，投井；金环，沉塘；阿福，烙命..."刻到"阿福"时，骨片突然渗出一丝血珠，她却像没知觉似的，将指尖按在切口上，鲜血顺着刻痕蜿蜒，把字迹染得通红。
"以血为引，以骨为媒。"她将七枚骨片叠成塔状，又取出那枚黑色玉符按在塔顶。
月光从破庙漏风的瓦缝里淌进来，照得骨塔泛着冷光，突然"咔"的一声轻响，七枚骨片同时震颤，彼此间腾起细如蛛丝的血线，将玉符牢牢捆在中间。
她抱着骨塔来到后山。
春桃的坟头还堆着新土，草叶上的露水沾湿她的裤脚。
她蹲下身，把第一枚刻着"春桃"的骨片埋进坟前的土坑里，指尖抚过潮湿的泥土："你们的名字，不该烂在土里。"山风卷着她的话往山下吹，远处侯府的飞檐在月光下泛着冷白，像张择人而噬的嘴。
同一时刻，二十里外的清虚观里，青衫术士正跪在蒲团上。
他面前摆着七盏引魂灯，铜铃系着红绳悬在梁上，香灰落进青铜炉，发出"簌簌"的轻响。
"魂归阴阳界，明我问罪心——"他掐着指诀刚念完召请咒，最中间的引魂灯突然"砰"地炸开。
灯油溅在供桌上，火苗腾地窜起来，映得七道黑影从地面缓缓升起。
术士的手一抖，青铜铃"当啷"掉在地上。
那些影子没有脸，只有喉咙里发出含混的嘶吼，像是无数人叠在一起说话："我们是第七个之前的！"
"封！"他踉跄着后退，抽出腰间桃木剑就要劈，可剑刚举到半空，"咔嚓"一声断成两截。
他望着掌心的断剑，后颈的冷汗顺着衣领往下淌——他查过那么多邪祟案，从未见过这样的怨魂。
不是单个，是一整个被抹去的历史在索命。
他连夜翻出司天监专用的密信纸，笔尖蘸着朱砂写道："侯府气运非天赐，乃以八条性命轮转续命，今第八人未死，恐引群怨归巢。"写完后，他犹豫了片刻，又在末尾添了句："第八人懂古巫术，非普通邪祟。"
阿九在破庙的草堆里突然睁开眼。
她左眼里的幽光疯狂翻涌，怀里的骨塔传来灼烫的温度——是"衔冤令"共鸣了。
她摸出昨日新扎的纸人，纸人胸口嵌着第二枚骨片碎片，她对着纸人吹了口气："去侯府膳房，走暗渠。"
子时三刻，侯府后厨的灶火还未完全熄灭。
纸人贴着墙根往前挪，青灰色的纸衣擦过砖缝，发出细碎的"沙沙"声。
它停在食盒前，纸手缓缓掀开盒盖，从袖中抖出一小包药粉——那是用坟头曼陀罗和游魂泪熬的"梦魇散"，专往人魂魄里钻。
第二日卯时，柳氏正对着铜镜描眉。
铜镜里的影子突然晃了晃，她刚要骂婢女手不稳，就见镜中自己的脸开始扭曲：眉峰往下塌，眼尾往上吊，两颊肿得像发面馒头，最骇人的是额角那道疤——和她昨日在佛堂见到的焦尸一模一样。
"啊——！"她尖叫着打翻铜镜，青铜镜"哐当"砸在地上，碎片划破她的手指。
鲜血滴在梳妆匣上，她颤抖着打开匣底夹层，一张泛黄的纸页赫然躺在里面。
纸页上列着七名代号和死亡年份，最下面一行小字是新写的，墨迹还没干："第八个回来了，带着前七个的债。"柳氏的指甲几乎要戳破纸页，她抓过烛台，将纸页塞进火里。
纸灰飘起来时，一片焦角被夜风卷出窗外，打着旋儿往清虚观方向飘去。
阿九在溪边洗骨片时，忽然抬头。
她望着天空中那点极小的黑影，左眼里的幽光骤亮。
风卷着焦角掠过她发梢，她伸手一捞，指尖触到焦角边缘的灼痕——上面隐约能看见个"七"字，和半枚血印。
她将焦角收进怀里，低头看向溪水中自己的倒影。
左眼的疤痕在晨光里泛着青，像条随时要苏醒的蛇。
作者“喜欢黑石榴的萧文莱”推荐阅读《被活埋献祭，我爬出深渊成巫神》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http://www.220book.com/book/WEM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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