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亲恩成坟
棺木里的氧气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抽离。
贾凤蜷起的膝盖抵着下巴，每一次呼吸都像有把烧红的铁钳在肺叶里搅动。
她的指甲早就在棺盖内侧抠出了血槽，混合着冷汗的黏液顺着指缝往下淌，在木纹里洇出暗红的痕迹。
"小桃！"她又喊了一声，声音哑得像砂纸擦过陶片。
回应她的是更密集的落土声，夹杂着小桃压抑的抽泣。
那声音像根细针，扎进她太阳穴——原来刚才小桃说"对不住"时，根本不是要放她出去，不过是最后看一眼将死之人的慈悲。
"以至亲之躯镇宅，以无辜之血换运，魂归幽冥，勿怨勿恨。"柳氏的声音穿透土层，字正腔圆得像在佛前念往生咒。
贾凤突然想起上个月中秋家宴，这位义母还握着她的手说"凤儿最是贴心"，银护甲上的红珊瑚擦过她手背，暖得像真的。
三年前的雪突然涌进记忆。
她饿晕在西市街角，睫毛上结着冰碴，恍惚间闻到一股沉水香。
再睁眼时，是柳氏的狐裘裹着她，那女人的手比狐毛还软："孩子，跟我回家吧。"她当时哭到抽噎，把柳氏的袖口都哭湿了。
后来她学规矩学女红，连喝汤时汤勺碰碗的声响都要练上百遍，就为了做个配得上侯府小姐身份的养女。
原来都是戏。
她学的不是礼仪，是如何在献祭时显得更"无辜"；穿的不是云锦，是给祭坛添一抹鲜活的颜色；连每日晨起给柳氏奉的参茶，都是为了让她的血更温热，更能滋养侯府的气运。
"小姐......"
棺盖突然被掀开一道缝，灰白的天光漏进来，刺得贾凤眯起眼。
小桃的脸出现在缝隙里，眼眶肿得像两颗红樱桃，手指死死攥着棺沿，指节泛白："夫人说您本就不该活着......"
那滴泪落下来时，贾凤看清了。
它顺着小桃的下巴坠进棺木，砸在她手背上，凉得刺骨。
可小桃的手却在用力下压，棺盖闭合的瞬间，贾凤盯着那片迅速消失的天空，突然不喊了。
她喉咙里滚出一声冷笑，混着血沫喷在棺壁上。
天地不容我活？那我便做个容不得天地的。
坟外的动静渐弱。
老祭司的铜铃先响了，"叮铃"一声，像敲在贾凤天灵盖上。
接着是焚香的气味渗进来，带着极淡的苦，是她从前在佛堂闻过的降真香。"血己落土，魂未归墟......变数将生。"老人的声音像被风吹散的灰，断断续续钻进来。
柳氏似乎说了句什么，但很快被铜铃声盖过——老祭司走了，脚步声踩在新土上，"沙沙"的，越来越远。
贾凤的意识开始模糊。
她能听见自己的心跳，一下比一下慢，一下比一下重，像有人在敲一面破鼓。
肺里的火烧得更旺了，烧得她舌根发苦，烧得眼前浮现重影——她看见十西岁的自己在侯府花园里扑蝴蝶，柳氏站在廊下笑；看见上个月及笄礼上，所有仆役都夸她穿红裙好看；看见方才小桃落的那滴泪，在棺木里凝成一颗冰珠。
"啪。"
有什么东西在胸口炸开。
贾凤本能地抓住颈间的旧玉佩——那是她流浪时在破庙捡的，边缘磕得坑坑洼洼，原以为是块普通的青金石。
此刻它烫得惊人，像块烧红的炭，隔着衣襟烙得皮肤发疼。
热流顺着血脉往上窜，从心口到喉咙，从指尖到发梢，最后在眼底聚成两簇幽火。
"轰——"
一声惊雷劈在山巅，震得坟土簌簌往下落。
贾凤突然睁开眼，瞳孔里的幽绿比刚才更浓，像两潭淬了毒的翡翠。
她听见自己骨头发出"咔吧"的轻响，指甲在棺木上划出五道深痕，木屑混着血沫簌簌往下掉。
棺外的乌云压得更低了，风卷着潮气往土里钻。
贾凤能清晰地听见远处溪水流动的声音，能分辨出三十步外老槐树的叶子被风吹动的频次，甚至能闻到柳氏发间那支珍珠簪上残留的螺子黛香——她的感官在疯狂扩张，像株久旱的草突然被浇了沸水，以一种近乎暴烈的方式生长。
最后一丝理智还在挣扎。
她想起老祭司说的"变数"，想起血脉里翻涌的热流，想起小桃那滴泪里藏着的愧疚，柳氏祭文里掩不住的慌乱。
但这些很快被更汹涌的力量淹没——那是来自远古的呼唤，是刻在骨缝里的记忆，是被活埋的巫女在地下捶打棺木的怨，是被献祭的大巫在祭坛上撕裂苍穹的怒。
"咔嚓。"
棺木发出一声轻响。
贾凤的手指深深陷进木头里，指骨几乎要穿透掌心。
她能感觉到棺外的土在松动，能感觉到雨水正在云层里聚集，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在她身体里，破茧而出。
黑暗中，她的喉咙里滚出一串沙哑的音节。
那不是人话，是某种被遗忘了千年的语言，带着地火的温度，带着深渊的回响。
坟外，第一滴雨落了下来。
在“人人书库”APP上可阅读《被活埋献祭，我爬出深渊成巫神》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renrenshuku.com人人书库的全拼.com即可访问APP官网(http://www.220book.com/book/WEMQ/)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