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断指埋雪，玉生新纹
晨雾里的归魂花还沾着雪水，阿九站在枯桐前，掌心的玉片烫得几乎要灼伤皮肤。
她垂眸盯着那枚青灰玉片，边缘缺角与胸前残玉严丝合缝，连纹路里凝结的血痂都对得丝毫不差。
"叮——"
两片玉相触的刹那，剧痛从眉心炸开。
阿九踉跄一步，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眼前浮现血色幻象：九阙山巅，红衣女巫跪坐于九株灵木前，发间银铃碎成星子，她割开手腕，鲜血如注，每一滴都渗入树下襁褓。
婴儿的啼哭混着巫咒的低吟，在虚空中回荡："九婴封灵，以血为引，百年后，承命者启......"
"原来是这样......"阿九喉间溢出轻笑，指腹抚过玉片上的刻痕，"我不是被献祭的弃子，是他们藏在主桐里的最后一个。"她将玉片按在心口，残玉与新玉同时发烫，像两颗跳动的心脏贴着她的肋骨，"贾凤死在侯府的坟里了，阿九......"她望着雪地上自己的影子，半毁的脸在晨光里泛着青白，"我是她们等了百年的回音。"
"阿九！阿九！"
稚嫩的呼喊穿透晨雾。
灰发童跪坐在树心裂痕前，双手染着血，石片在树皮上刮出刺耳鸣响。
他膝盖下的雪早被融成冰水，浸透了粗布裤管，可他像感觉不到冷似的，边刻边哭："八个姐姐都死了，被雷劈，被火烧，被活埋......只剩你一个，你要活成九个人！"
阿九走近，看见他刻的不是字，是歪歪扭扭的小脚印，每个脚印旁都点着血点。
她从怀中取出骨匣，匣里躺着半截白骨——那是她被柳氏斩断的小指。"给它。"她蹲下身，将断指轻轻塞进树根裂隙。
枯桐突然震颤。
根系在雪下翻涌，像无数条青筋暴起的手臂，将断指缓缓吞入。
阿九手背的血管跟着跳动，巫血在体内沸腾。"啪"的一声轻响，裂隙里冒出一截青芽，嫩芽上还凝着冰晶，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抽条，转眼长成半人高的枝桠，叶片上泛着暗红纹路，正是归魂花的形状。
"它认你了！"灰发童扑过去抱住枝桠，眼泪砸在叶片上，"我守了十年，每年冬天刻名字，春天等发芽......它真的认你了！"他仰起脸，冻得发紫的嘴唇咧开，"阿九姐姐，你是巫王！"
阿九伸手摸了摸他的头顶。
这孩子发间沾着碎雪，后颈有片青灰色胎记，形状像极了玉片上的巫文。
她忽然想起幻象里最后那个襁褓，裹着的正是这样的青灰襁褓。
地脉传来细微震动。
阿九低头，见脚边的雪被血痕染成红线，歪歪扭扭拼出几个字："启门之钥，在心不在形。"
"血桐守？"她轻声问。
雪地上的血痕微微颤动，像是回应，又像是在消散。
阿九闭目感应，胸前玉片与枯桐核心产生共鸣，那是一种类似心跳的频率，一下，两下，和她的脉搏叠在一起。
她抽出腰间短刃，割开手腕。
鲜血滴在树心裂痕上，像落入热油的水，"滋啦"一声腾起白雾。
阿九哼起那首在侯府听乳母唱过的摇篮曲，调子走了调，尾音却带着奇异的震颤。
枯桐发出低沉的轰鸣。
树皮层层剥落，露出内部黝黑的树洞。
洞壁上的巫文泛着幽蓝荧光，中央悬浮着一卷竹简，在“人人书库”APP上可阅读《被活埋献祭，我爬出深渊成巫神》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renrenshuku.com人人书库的全拼.com即可访问APP官网封皮上的血字"血祀录"被虫蛀得残缺不全，却仍在散发着压迫性的力量。
"那是......"灰发童屏住呼吸。
"不是献祭之书。"阿九舔了舔唇角的血，"是复族令。"
风突然转了方向。
阿九回头，见哑鼓婆婆站在归魂花丛中。
她的身影比昨日更淡，像张被水浸过的纸，连鼓面都半透明了。
老人举起鼓槌，对着地面轻敲三下——咚，咚，咚。
那是当年花骸女在破庙教她的安魂调。
阿九瞳孔骤缩。
她曾以为这调子是为了安抚孤魂，此刻却突然明白，鼓点的频率与巫血共振时，每一声都在震开地脉里的锁。
"婆婆！"她冲过去要扶，手却首接穿过了老人的胳膊。
哑鼓婆婆笑了，眼角的皱纹里渗着星光："阿九，接鼓槌......"话未说完，她的身体就开始碎裂，像被风吹散的蒲公英，"记住......九响......"
鼓槌"当啷"落地，木柄上还留着老人掌心的温度。
阿九捡起鼓槌，站在洞口前。
她深吸一口气，足尖轻点地面打拍子，手腕扬起——
第一响，巫血在血管里翻涌；
第二响，洞壁巫文亮得刺眼；
第三响，归魂花茎秆扭曲着指向她；
第九响落下时，整座古林都在震颤。
悬浮的竹简"刷"地展开，九道血光从简中飞出，在空中投出九个名字的投影。
阿九看见"贾凤"二字最亮，像团烧红的铁，"嗖"地钻进她眉心。
剧痛中，无数画面涌入脑海：被活埋时窒息的恐慌，柳氏刻名字时的癫狂，还有百里外被沉塘的巫女、被剜心的童男童女......他们的执念像根根细针，扎进她的识海。
"生死同契......"阿九捂住额头，指缝间渗出血珠，"我能感知他们的痛苦了......"
"阿九姐姐！"灰发童拽她的衣袖，"你额头有光！"
阿九摸向眉心，指尖触到一道凸起的纹路，像片燃烧的枫叶。
她忽然笑了，笑声里带着几分疯癫："好，好得很......你们的恨，我替你们收着。"
天光彻底大亮时，阿九走出古林。
她将鼓槌绑在腰间，竹简藏进贴胸的暗袋，转身望向那棵枯桐。
雪地上，不知何时多了一串又一串细小的脚印，从西面八方汇聚而来，全部通向她方才站立的位置——像是有看不见的孩子，曾围在她脚边，仰着头看她。
"你们等了百年。"阿九对着空气说，指尖抚过眉心的血纹，"现在，我回来了。"
她抬脚向南。
袖中玉片突然发烫，那热度顺着血管往上窜，首抵心口。
阿九脚步微顿——玉片的震颤方向，正是大雍都城的方位，司天监的所在。
"猎物嗅到了陷阱的味道？"她低笑，眼尾的疤痕跟着扬起，"那便让他们看看，谁才是猎人。"
归魂花的香气裹着北风掠过她的发梢。
阿九走得很慢，却每一步都踩得极稳。
她不知道的是，在她身后的古林里，那截命续枝正以惊人的速度生长，叶片上的暗红纹路逐渐连成完整的巫阵——
而千里外的司天监地牢，新铸的铁烙正被烧得通红，"逆巫"二字在炭火中泛着妖异的红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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