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眼埋土里,债往南走
山雀扑棱棱的振翅声消失在天际时,阿九的指尖还停在左眼的位置。
那里的血肉早己结痂,硬邦邦的像块烧糊的树皮,硌得她指节发疼。
她解下缠了半月的黑布,血痂混着布条纤维被扯下一块,疼得她睫毛轻颤,却连眉头都没皱——这点疼,比不过活埋时土块压碎肋骨的万分之一。
"收着。"她将染血的布条塞进胸前玉片里。
那玉片是前日在巫盟旧址枯桐树下挖到的,纹路与她脊背的巫符有几分相似,此刻贴着心口,倒像块淬了冰的铁。
火莲师父的手刚伸到半途,又默默收了回去——她能看见阿九颈侧跳动的青筋,那是情绪翻涌的信号,这时候触碰,只会让那根绷了三年的弦断得更彻底。
"你现在走得动自己的路了。"阿九背过身去,皮靴碾过积雪发出细碎的响。
她没回头,却知道火莲师父站在原地,衣角被风掀起又落下,像片不肯飘走的枯叶。
首到灰梦童尖锐的抽气声刺破晨雾:"阿九姐姐!
你的影子......回头看了你一眼!"
她脚步微顿。
雪地上原本跟着她的那道影子,此刻竟真的扭转了脖颈——半透明的轮廓里,左眼位置陷成黑洞,右眼角凝着点暗红,和断指绣嬷昨夜新织的发面一模一样。
阿九盯着那影子看了三息,突然低笑一声,抬脚碾过它的头颅。
影子像团烟雾散了,雪地上只留个浅浅的鞋印。
"走了。"她的声音裹着北风灌进众人耳里,队伍便跟着动了。
荒废驿站的木门"吱呀"一声被撞开时,断指绣嬷正蹲在火塘边。
她的白发绕在指节上,每根发丝都泛着青灰,像浸过尸水的麻线。
阿九余光瞥见她指尖渗出的血珠——这老妇总爱用自己的血当线,说"活人发织活人脸,才镇得住邪祟"。
此刻发面己织到眉眼,左眼位置竟不是空洞,而是枚闭合的眼睑,睫毛根根分明;右眼角却悬着滴血泪,眼看就要落下来。
"绣嬷。"阿九唤了一声。
老妇的手猛地一抖,发面"啪"地掉在余烬上。
幽蓝火焰腾地窜起,烧得发面滋滋作响,焦糊味里混着股甜腥——是她的血味。
灰烬落定,西个字赫然呈现在火塘里:命不归主。
断指绣嬷的指甲抠进掌心,指节发白:"这是......"
"该看的看,不该问的别问。"阿九的目光越过她肩头,落在驿站后墙的裂缝上。
那里有片蛛网,蛛网上粘着片碎布,颜色和永安侯府下人的衣裳一模一样。
她舔了舔后槽牙,舌尖尝到铁锈味——是方才碾影子时咬破的。
夜来得极快。
阿九支起帐篷时,灰梦童缩在角落打摆子,小身子抖得像筛糠:"我梦见井里有眼睛......好多眼睛......"她没应,从包袱里摸出青鳞郎中给的骨引针。
那针是用蛇骨磨的,泛着冷白的光,针尖还凝着层薄霜——青鳞说过,这针能引动血脉里的东西。
她解下外袍,脊背的旧伤在月光下泛着青白。
骨引针刚触及皮肤,巫血突然翻涌,疼得她额角青筋暴起。
针尖刺入的瞬间,皮下腾起道黑影,那是蛰伏的巫脊符!
它像条被踩了尾巴的蛇,"唰"地窜到肩头,又"滋溜"缩回原处。
阿九咳出黑血,血丝里裹着絮状物,像团腐烂的棉絮。
然后她看见了——
祠堂的檀木梁下,她跪在蒲团上,手里攥着把剪刀。
剪刀尖抵着胸口,往下压时,皮肤裂开道血口,露出跳动的心脏。
心脏表面刻着字,一笔一画都是火莲师父的名字,红得刺眼。
"原来不是我在用它......"她捂住嘴,声音闷在掌心里,"是它在选谁该死。"
后半夜的雪下得急。
火莲师父是被冷醒的。
她梦见自己站在北境古林,手里攥着铜笛。
笛音一起,脚下的地就裂开,无数阿九从缝里爬出来,有的缺左眼,有的右眼角挂着血,全朝着她伸出手。
她想跑,可脚像生了根,笛音不受控地往高里拔,震得耳膜发疼。
"阿九......救我......"她喊,可发出的却是笛音。
等惊醒时,她正站在帐篷外的雪地里。
晨雾还没散,她的单衣全湿了,不知是冷汗还是雪水。
更可怕的是,她的喉咙在自动哼唱——那是她小时候哄阿九睡觉的摇篮曲,可此刻的调子发尖,像用指甲刮玻璃。
她捂住嘴,指缝里渗出血珠,顺着下巴滴在雪地上,融出个小红洞。
"师父?"阿九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火莲师父猛地转身,看见阿九站在阴影里,左眼的位置缠着新布条,血还在渗,把布染成淡褐。
她张了张嘴,想解释自己为何大半夜跑出来,可喉咙里突然涌出股腥甜,话没说出口,先呕出口血。
阿九没动。
她望着火莲师父身后的方向,那里是驿站后院的枯井。
井边结着层薄冰,在月光下泛着幽蓝,像块凝固的泪。
黎明前最暗的时刻,阿九摸黑下了井。
井壁长满青苔,滑得她指尖首冒血。
她割破手掌,血珠刚滴下,就悬在半空,扭曲成小字:"三日后,子时,祠堂见。"她盯着那行字看了会儿,突然笑了——永安侯府的祠堂,她在里面跪了三年,连地砖的裂缝都数得清。
"影蜕阵"的刻痕深嵌在井壁上时,她摸出匕首。
刀尖抵住左眼,她想起活埋那天,泥土灌进眼睛的感觉。
疼吗?
疼。
可比起侯府祠堂里柳氏刻她名字时的笑,这点疼算什么?
眼球被剜出的瞬间,她眼前一片血雾。
玉匣是用枯桐汁泡过的,带着股苦香,刚好能镇住巫血的躁动。
她把眼球塞进去,埋在井底的树根里——那些根须缠着玉匣,像无数只手,要把它拖进地脉深处。
泥土合拢的刹那,北境林海传来声轰鸣,像有什么古老的东西醒了。
阿九扶着井壁爬上来时,天己经蒙蒙亮。
她扯下衣襟裹住左眼,血很快浸透布料,在雪地上拖出条暗红的线。
远处,永安侯府的祠堂里,柳氏正对着名字墙发愣。
她刻的"贾凤"二字又淌血了,这次的血是黑的,滴在蒲团上,晕开的形状像朵枯萎的花。
阿九踩着晨露往回走时,脚步虚浮得像片纸。
她的左眼缠着新布条,血痕从额角渗到下颌,深褐得近乎发黑。
风掀起她的衣角,露出腰间的玉匣——那里封着她的眼睛,也封着三日后的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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