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鬼观引路
阿九的靴底碾过一块碎砖,脆响惊起几只夜枭。
她停在道观残门前,袖口的黑玉符烫得几乎要灼穿皮肉——这是自她爬出坟墓后,玉符第一次如此剧烈地发烫。
山风掀起她额前乱发,露出左脸狰狞的焦痕,那是活埋时被火油灼烧的印记,此刻正随着心跳微微抽痛。
"吱呀——"
破门在她掌心轻推下歪向一侧,霉味混着腐朽的檀香味扑面而来。
月光从坍塌的屋顶漏下,照见满地兽骨:鹿的角、狼的齿、还有几截泛青的人指骨,间或压着褪色的黄符,符上朱砂早被潮气浸成暗红,像干涸的血。
她弯腰拾起一张符纸,指尖刚触到边缘,符面突然腾起幽蓝火焰。
阿九瞳孔微缩,却没松手——火焰舔过她掌心,竟像温水般绵软,转瞬熄灭,只在符上烧出个月牙形缺口。
这形状,和她颈间残玉的断口一模一样。
"原来如此。"她低笑一声,声音在空荡的殿内激起回响。
残玉在胸口发烫,指引她走向最深处的供台。
那里立着块半人高的青石碑,表面布满细密的符文,每一道都像活物般蠕动,与她血脉里翻涌的热流产生共振。
当指尖触到碑面的瞬间,整座道观都震颤起来。
阿九踉跄后退半步,却见碑上符文突然凝作一行血字,像是用新鲜人血写就,还在往下淌着水珠般的亮泽:"巫血未绝,九窍通灵者可启门。"
她摸出怀里的碎瓷片,在指尖划出一道血线。
鲜血滴在碑面,符文突然疯了似的旋转,将血珠搅成猩红漩涡。
阿九咬着唇,在掌心画出记忆中幻象里女巫结的契印——那是她昨夜用意识触碰血脉时,突然涌入脑海的古老符号。
"以血为引,以怨为媒。"她默念着不知从何而来的咒语,腕间血脉突突跳动,仿佛有活物要破肤而出。
地下传来石磨转动的闷响。
供台缓缓下沉,露出一段向下延伸的石阶,两侧嵌着的萤石次第亮起,幽蓝光照在墙上,显露出褪色的壁画:一群身披兽皮的男女围着火堆起舞,他们的发间插着鸟羽,脚踝系着骨铃,头顶悬浮着九颗星辰,脚下的大地裂开缝隙,涌出黑色雾气般的东西。
阿九扶着墙沿阶而下,每走一步,心跳就快一分。
壁画里有张侧脸格外清晰——那女子右眼泛着和她此刻相同的蓝光,额间点着朱砂,正是昨夜幻象里召来百鬼的玄袍女巫。
"是祖先。"她摸着壁画上的纹路,指尖触到凹陷的刻痕,"他们在举行改命仪式......"
石阶尽头是间密室,中央摆着具石棺。
棺盖刻着"守魂人"三个篆字,石缝里塞着干枯的艾草,散发着苦香。
阿九深吸一口气,双手扣住棺沿。
石棺极沉,她咬着牙发力,指甲几乎要崩断时,"咔"的一声,棺盖滑开半尺。
没有尸骨。
只有一卷用兽皮裹着的竹简,和半截断裂的骨杖。
骨杖表面刻满咒文,断口处泛着幽光,像是被某种强大的力量硬生生劈断的。
阿九先拿起竹简。
兽皮刚展开,一行金字便浮现在空中:"天罚降世,巫族尽诛,血脉封印于凡胎,唯逢极痛极怨之时方可觉醒......持有骨杖者,承吾志,续吾道。"
"极痛极怨......"她摸着左脸的疤痕,喉咙发紧。
活埋时的窒息感、火油灼烧的剧痛、喜欢黑石榴的萧文莱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侯府夫人说"这丫头命硬,得多埋三层土"时的冷笑,像潮水般涌来。
她突然笑了,笑声里带着几分癫狂:"原来你们早就算好了。"
骨杖在她指尖发烫。
她刚握住断口,腕间突然绽开一道血痕,鲜血顺着杖身的刻痕流动,竟将断裂处的幽光连成一片。
刹那间,无数画面涌入脑海:巫祭在祭坛上洒血、百鬼在雷雨中嘶嚎、最后一个大巫将骨杖劈断,吼着"血脉不灭,必复此仇"。
"啪嗒。"
竹简掉在地上。
阿九攥紧骨杖残片,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她能感觉到,体内那股热流正顺着骨杖往西肢百骸钻,右眼的蓝光更盛了,甚至能看见空气里漂浮的尘埃——每一粒都拖着淡灰色的尾光,那是怨气的形状。
"原来巫术不是求。"她对着空气轻声说,"是用自己的血,引天地的怨。"
密室突然灌进一阵风,吹得竹简哗啦作响。
阿九猛地抬头,耳尖微动——屋顶传来极轻的脚步声,像猫爪挠过瓦砾。
她吹灭萤石,缩在石棺后,透过门缝往外看。
月光下,一道黑袍身影正蹲在墙角。
他戴着青铜面具,只露出下半张脸,手里握着根刻满符文的铜锥,正往砖缝里刻什么。
阿九眯起眼,看见那符号:三条弯曲的线缠成蛇形,蛇头咬着尾——这是她在侯府密室偷听到的,司天监标记"邪祟源头"的暗号。
"终于来了。"她摸着骨杖,嘴角勾起冷笑。
那巡丁刻完符号,左右张望两下,转身要走,却被她用骨杖轻轻一点。
巡丁的脚步顿住,突然抬手抓向自己后颈,那里不知何时爬了只黑蜘蛛,正往衣领里钻。
阿九没追。
她知道,司天监会顺着这标记找来,而她要的就是他们来——等他们看到这密室里的东西,看到她现在的样子,侯府那些以为能靠活埋她换气运的蠢货,才会明白什么叫真正的报应。
她摸出怀里的小铜镜。
镜面蒙着灰,她哈了口气擦净,照向左脸的疤痕。
焦黑的皮肉下,竟有细细的血丝在蠕动,像春草破芽般,从疤痕边缘往中间延伸。
"第二只眼......"她对着镜子低语,右眼的蓝光映在镜面上,"等你睁开,我要让永安侯府的人,跪在我坟前哭着求我再活埋他们一次。"
千里外的永安侯府祠堂。
盲眼老祭司的手指突然顿住。
他正拨弄的人骨念珠"哗啦"崩断,三颗骷髅头骨碌碌滚到脚边。
他弯腰拾起,指腹着骷髅额间的朱砂印——那是侯府历代家祭时,被献祭者的标记。
"阿九......"他对着空气喃喃,"九是极数,是轮回。
当年老夫人给那丫头取这名字时,可曾想过......"
窗外炸起一道惊雷,照亮他嘴角的笑意。
那笑意里没有慈祥,只有老猎人为猎物入阱而泛起的兴奋:"看来这颗棋子,要自己走出来了。"
晨雾未散时,阿九己潜回清虚观外的林间。
她藏身于一棵千年古槐的虬根之后,望着晨雾中若隐若现的道观残檐,骨杖残片在袖中微微发烫。
风里飘来若有若无的檀香,混合着青铜的冷味——是司天监的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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