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八点的“晚梅基金”总部还亮着几盏灯，志愿者办公室里，刚值完白班的周晓彤正泡着一杯热枸杞茶，指尖划过桌上摊开的《女性权益案例集》——这是林晚当年牵头编的，每一页都贴着不同颜色的便签，记着案例里需要注意的细节。墙上的时钟刚敲过八下，桌上的援助热线电话突然响了，尖锐的铃声在安静的办公室里格外清晰。
周晓彤赶紧放下茶杯，指尖还沾着茶叶就接起电话：“您好，这里是晚梅基金援助热线，请问有什么可以帮您的吗？”她的声音刻意放得温柔，这是培训时教的——很多求助者打电话时己经处于崩溃边缘，温和的语气能让她们稍微冷静些。
电话那头传来一阵断断续续的哭声，夹杂着不成句的话：“我、我妹妹怀了双胞胎……婆家要保小……不保大……这可怎么办啊？”
周晓彤心里一紧，立刻拿起笔和笔记本，手指悬在纸上准备记录。她没有打断对方，只是轻声说：“阿姨您别急，慢慢说，把情况跟我讲清楚，我们一定能帮到您。”
电话那头的陈姐哭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平复，从妹妹的孕周、婆家的态度，到自己捡到的B超单，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周晓彤一边听一边记，笔记本上很快写满了字：“陈阿姨，妹妹，孕24周双胎，婆家坚持‘保小弃大’，B超单名字缩写陈L，住址郊区建材市场附近”，每记完一项，她都轻声重复确认，生怕漏了关键信息。
“阿姨，您说的情况我都记下来了。”等陈姐说完，周晓彤才坚定地说，“您别害怕，‘保小弃大’本身就是违法的，孕妇的生命权优先于一切，我们马上派专业的律师联系您，明天一早就去见您妹妹，绝对不会让她受委屈。”
“真、真的能帮到我们吗？”陈姐的声音还在抖，带着不敢置信的脆弱——她在医院做保洁这么多年，见多了婆家逼迫产妇的事，大多都是产妇忍气吞声，从来没听说过有人能站出来帮她们。
“真的，阿姨。”周晓彤拿起桌上的律师联系表，指尖划过“张悦”的名字——张律师是基金的常驻律师，最擅长处理婚姻家庭类的纠纷，去年还帮一个被婆家逼迫打胎的姑娘赢了官司。“我们有专门的律师团队，张悦律师明天一早就会联系您，跟您对接具体时间，您现在只需要保护好自己和妹妹，别让婆家知道您联系了我们，避免他们提前刁难。”
“好、好……谢谢你们，太谢谢你们了……”陈姐的声音哽咽着，话没说完就挂了电话。周晓彤握着听筒，能清晰地听到电话那头传来的压抑哭声，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她想起自己刚加入基金时，林晚跟她们说的“我们做的不是简单的法律援助，是给那些走投无路的姐妹递一根救命的绳子”，现在她终于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挂了电话，周晓彤没顾上喝己经凉了的枸杞茶，立刻拿起手机给张悦打电话。电话响了两声就被接了，张悦的声音带着刚从会议室出来的疲惫：“晓彤？这么晚了有事吗？”
“张律师，有个紧急求助。”周晓彤语速很快，把陈姐妹妹的情况简明扼要地说了一遍，“阿姨现在很着急，妹妹也随时可能被婆家逼迫，您看明天能不能抽空去见一下她们？”
“明天上午十点我有个庭审，结束后我立刻过去。”张悦的声音瞬间变得严肃，“你把陈阿姨的联系方式和地址发我，我庭审一结束就联系她，另外你再跟陈阿姨说一声，让她明天见面时带上那张B超单，这是重要证据。”
“好！我马上发您！”周晓彤赶紧应下，挂了电话就把陈姐的信息整理成短信发过去，还特意加了句“张律师经验很丰富，您放心”。
处理完这些，她才端起凉透的枸杞茶喝了一口，刚放下杯子，就看到办公室门口站着刚加班回来的周晓晓。周晓晓手里拿着一叠刚整理好的志愿者申请表，看到周晓彤还在，笑着问：“这么晚了还没走？是有紧急求助吗？”
“晓姐，刚接了个电话，郊区有个孕妇怀了双胞胎，婆家要‘保小弃大’，我己经联系张律师明天去处理了。”周晓彤站起来，把笔记本递给周晓晓看。
周晓晓接过笔记本，仔细看了一遍，眉头微微皱起：“又是‘保小弃大’的事，上次林晚姐在听证会上说的案例还没过去多久，怎么还有人敢这么做。”她放下笔记本，从抽屉里拿出一个文件夹，里面是之前处理过的类似案例，“你把这个案例的信息整理好，明天跟张律师的反馈一起归档，以后说不定能作为立法调研的补充材料。”
“好的晓姐。”周晓彤接过文件夹，看到里面夹着一张林晚的照片——照片上林晚在冰岛的海边抱着念晚，笑得很温柔，照片边角己经有些磨损，显然是经常被翻看。
“对了，明天记得跟陈阿姨说，要是妹妹婆家敢威胁，让她立刻报警，我们会派志愿者去陪同做笔录。”周晓晓又叮嘱了一句，才拿起自己的包，“你也早点下班，别熬太晚，明天还要跟张律师对接。”
“知道了晓姐，您路上小心。”周晓彤送周晓晓到门口，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楼梯间，才回到座位上继续整理案例信息。办公室里只有时钟的滴答声和键盘敲击声，窗外的城市己经亮起了万家灯火，周晓彤看着桌上的案例集，突然觉得自己敲下的每一个字，都在为那些被困在黑暗里的女性点亮一点光。
而此时的医院楼梯间里，陈姐挂了电话后还靠在墙上，手里紧紧攥着那张皱巴巴的B超单，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掉。她想起下午给妹妹打电话时，妹妹在电话里哭着说“姐，他们今天又跟我说，要是这胎不是儿子，就带我去私人诊所打胎”，当时她只能在电话里安慰“别害怕，姐会想办法”，可心里一点底都没有。
现在握着还带着余温的手机，听着刚才志愿者温柔又坚定的声音，陈姐突然觉得心里有了支撑。她掏出手机，手指因为激动还在抖，好几次按错了号码才拨通妹妹的电话。
“姐？这么晚了怎么还打电话？是不是出什么事了？”电话那头的陈兰声音带着睡意，还有点不安。
“兰兰，没出事，是好事。”陈姐吸了吸鼻子，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些，“姐刚才给‘晚梅基金’打了电话，他们说明天就派律师来帮你，还说‘保小弃大’是违法的，绝对不会让婆家欺负你。”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然后传来陈兰压抑的哭声：“姐，真的有人愿意帮我们吗？我还以为……我还以为只能听他们的……”
“真的，兰兰，你别担心。”陈姐的眼泪也跟着掉下来，却笑着说，“明天律师就来，姐陪你一起见她，咱们以后不用再怕他们了。你现在好好睡觉，别想太多，有姐在，有基金在，咱们一定能好好的。”
“嗯……姐，谢谢你……”陈兰哭着说，声音里终于有了点希望。
挂了妹妹的电话，陈姐又给家里打了个电话。老公老杨接的电话，声音里带着刚下班的疲惫：“怎么还没回来？饭都凉了。”
“老杨，我跟你说个事。”陈姐坐在楼梯间的台阶上，把给基金打电话、律师明天来帮忙的事跟老杨说了一遍。老杨一开始还担心：“咱们就是普通老百姓，跟人家婆家闹，会不会被报复啊？”
“基金的人说了，这是合法的，他们会保护我们。”陈姐坚定地说，“兰兰是我亲妹妹，我不能看着她被人逼死，就算被报复，我也要帮她。”
电话那头的老杨沉默了一会儿，才叹了口气说：“你说得对，兰兰不能受这委屈。你在哪？我去接你，晚上冷，别冻着了。”
“我在医院楼梯间，你不用来接，我马上就回去。”陈姐挂了电话，站起来拍了拍裤子上的灰尘。楼梯间的声控灯灭了，只有安全出口的绿灯亮着，她看着墙上“晚梅基金”的广告，广告上那只牵着另一只手的图案，在绿光里显得格外温暖。
她摸了摸贴身口袋里的B超单，又看了看手机里刚收到的短信——是周晓彤发来的：“陈阿姨您好，我是晚梅基金的周晓彤，张悦律师明天上午十点庭审结束后会联系您，见面时请带上B超单，有任何问题随时跟我联系，电话135XXXX8901。”
陈姐把短信反复看了三遍，才小心翼翼地把手机放进兜里。走出楼梯间的时候，夜班护士正推着治疗车走过，看到她笑着打招呼：“陈姐下班啦？”
“哎，下班了。”陈姐笑着回应，脚步比来时轻快了很多。医院走廊的灯光照在她身上，把影子拉得很长，她再也不用像刚才那样，靠在冰冷的墙上偷偷哭，因为她知道，明天太阳升起的时候，会有带着希望的人，来帮她们走出困境。
回到家的时候，老杨己经把饭热好了，炒了一盘青菜，还有一碗豆腐汤。陈姐坐在桌边，一边吃饭一边跟老杨说基金的事，说志愿者有多温柔，律师有多专业，老杨一边听一边点头，偶尔给她夹一筷子青菜：“明天我跟你一起去见律师，多个人多个照应。”
陈姐抬起头，看着老杨布满皱纹的脸，突然觉得心里暖暖的。结婚这么多年，老杨虽然老实巴交，却从来没让她受过委屈，现在还愿意陪她一起帮妹妹，这就够了。
吃完饭，陈姐坐在客厅的小板凳上，翻出白天捡到的B超单，用平整的书本压着——她怕明天见面时单子皱了，影响律师看。电视里正在放家庭剧，演的是婆婆逼迫儿媳生儿子的剧情，陈姐以前看的时候总觉得“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现在却觉得，那些忍气吞声的儿媳，要是能知道有“晚梅基金”这样的地方，说不定就能早点摆脱困境。
她拿起手机，又看了一遍基金的援助热线电话，把号码存在了手机通讯录里，备注“晚梅基金——希望”。然后她点开微信，给妹妹发了条消息：“兰兰，早点睡，明天姐陪你一起见律师，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没过多久，妹妹回复了一个“好”，还加了个小小的太阳表情。陈姐看着那个太阳表情，忍不住笑了，她想，明天见面的时候，一定要跟律师说，等妹妹的事解决了，她也要来基金当志愿者，像周晓彤她们一样，帮更多像妹妹这样的女人。
第二天早上七点，陈姐提前到了医院，跟护士长请了半天假：“护士长，我妹妹那边有点急事，我得去处理一下，下午就回来上班。”
护士长知道她家里的情况，笑着说：“去吧去吧，家里事重要，下午不用急着回来，把事处理好再说。”
陈姐谢过护士长，刚走出医院大门，手机就响了——是张悦律师打来的：“陈阿姨您好，我是张悦，庭审提前结束了，现在往您说的郊区建材市场那边走，大概半小时到，您现在在哪？”
“我马上就过去，在建材市场门口等您。”陈姐挂了电话，赶紧往公交站跑。早上的风有点冷，她却一点都不觉得，心里像揣了个小太阳，暖洋洋的。
公交到站的时候，她远远就看到建材市场门口停着一辆白色的轿车，车窗摇下来，一个穿着职业装的女人正朝她挥手——那应该就是张悦律师。陈姐快步走过去，张悦立刻下车迎上来，笑着伸出手：“陈阿姨您好，我是张悦。”
“张律师您好，麻烦您跑一趟。”陈姐赶紧握住张悦的手，张悦的手很温暖，握起来很有力量。
“应该的。”张悦打开车门，“咱们先上车，找个安静的地方聊聊，您把妹妹的情况再跟我详细说说，还有B超单，我看一下。”
陈姐坐在副驾驶座上，从包里拿出压得平整的B超单递给张悦，又把妹妹最近的情况说了一遍——婆家怎么逼她，妹夫怎么帮腔，妹妹现在不敢出门，每天都躲在房间里哭。
张悦一边看B超单一边听，眉头越皱越紧：“阿姨您放心，我一会儿见了妹妹，先跟她确认意愿，然后就去找她婆家交涉，明确告诉他们‘保小弃大’是违法的，要是敢强迫妹妹，我们会立刻起诉，让他们承担法律责任。”
车子往妹妹家开的时候，陈姐看着窗外的街景，心里突然不紧张了。她想起昨晚周晓彤说的“我们一定能帮到您”，想起张律师坚定的眼神，想起妹妹昨晚发的太阳表情，她知道，从今天开始，妹妹的日子，再也不会像以前那样黑暗了。
车子停在妹妹家楼下的时候，陈兰己经在门口等着了，穿着一件厚厚的棉袄，脸色虽然苍白，眼神里却有了点光。看到陈姐和张悦，她赶紧跑过来，抓住陈姐的手：“姐，律师来了？”
“嗯，这是张律师。”陈姐把张悦介绍给妹妹，张悦笑着对陈兰说：“陈女士您好，别害怕，我们今天来，就是帮您解决问题的。”
陈兰看着张悦，眼泪突然掉了下来，却笑着说：“谢谢你们……谢谢你们愿意帮我……”
张悦拍了拍她的肩膀：“咱们先上楼，慢慢说。”
走进楼道的时候，阳光从窗户里照进来，落在三个人的身上。陈姐走在最后，看着前面张悦和妹妹的背影，突然觉得，这就是林晚当年说的“善意的传递”——基金的人带着善意来帮她们，等妹妹的事解决了，她也要带着这份善意，去帮更多需要帮助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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