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微亮,破庙内的寒意比昨夜更甚。苏甜甜几乎是蜷缩着熬过了后半夜,又冷又饿,几乎没怎么合眼。她偷偷看了眼对面的萧绝,他似乎还在睡,脸色依旧苍白,但呼吸平稳了许多。
她轻手轻脚地爬起来,想到庙外看看能不能再找到点露水,或者碰碰运气,看有没有早起的鸟雀能让她逮到——虽然希望渺茫得如同中彩票。
刚走到破庙门口,她的脚步猛地顿住了,浑身血液仿佛瞬间冻结。
不远处的枯树林边缘,几个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男人正探头探脑地朝着破庙这边张望。他们的眼睛深陷,闪烁着饿狼般贪婪而饥渴的光,死死地盯着破庙,仿佛在评估着什么。
流民!
苏甜甜的心脏骤然收紧,一股冰冷的恐惧沿着脊椎迅速爬升。
她猛地缩回身子,背紧紧贴着冰冷的庙门墙壁,大气都不敢出。那些人的眼神她太熟悉了,这一路上她见过太多。那是一种为了活下去可以抛弃一切人性的眼神,饥饿己经将他们逼到了疯狂的边缘。
他们只有两个人,一个重伤未愈,一个手无缚鸡之力,还有一点点可怜的“物资”——那个破碗,以及可能被看到的、她昨天挖回来的那点可怜的根茎。
在这些饿红了眼的人看来,他们就是待宰的肥羊!
必须立刻离开!
苏甜甜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回萧绝身边,也顾不上什么掩饰了,声音因为极度紧张而压得极低,带着明显的颤抖:“表哥!快醒醒!外面有人!好几个人盯着我们!我们得马上走!”
在她靠近的瞬间,萧绝的眼睛就己经睁开。里面没有丝毫刚醒的迷茫,只有一片沉静的冷冽。他显然也听到了外面的动静,或者说,他根本就没真正沉睡。
他没有多问一句,甚至没有朝门外看一眼,只是迅速而艰难地用手臂支撑起身体,声音低沉果断:“扶我起来。拿上东西,从后面走。”
他的冷静像是一盆冷水,稍稍浇熄了苏甜甜惊慌的火焰。她连忙点头,费力地搀扶起他。触手之处,他的手臂肌肉紧绷,虽然虚弱,却依旧能提供一些支撑力。
萧绝的目光快速扫过庙内,落在火堆旁那根苏甜甜用来防身、顶端被磨尖的木棍上。他几乎是借着苏甜甜搀扶的力道,顺势看似踉跄地挪了一步,脚尖极其自然地将那根木棍踢到了靠墙的阴影角落里,用一堆散乱的干草稍作掩盖。
动作快而隐蔽,心急如焚的苏甜甜根本没有察觉。
“东西…没什么东西了…”苏甜甜手忙脚乱地将那个破碗塞进怀里,又看了一眼地上那几段昨晚没吃完的干瘪葛根,一咬牙,捡起来也塞了进去。
不能留下任何食物痕迹!否则那些流民肯定会追上来!
她搀扶着萧绝,尽量不碰到他背后的伤口,踉踉跄跄地朝着破庙后方那个早己坍塌的破洞走去。
然而,就在他们即将钻出破洞的那一刻,庙外传来了杂乱的脚步声和嘶哑的喊声:“里面有人!刚才看见个娘们!”
“进去看看!”
被发现了!
苏甜甜吓得魂飞魄散,也顾不上那么多了,几乎是半拖半抱着萧绝,猛地钻出了破洞!
“那边!从后面跑了!”身后传来流民的叫嚷声和更加急促的脚步声。
荒凉的野地暴露在眼前,根本无处可藏!
“往那边树林里跑!”萧绝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镇定。他抬手指了一个方向,那里似乎树木更茂密一些。
苏甜甜此刻脑子一片空白,完全依从了他的指引,搀扶着他,深一脚浅一脚地拼命往那片枯树林跑去。
逃亡的过程狼狈不堪。萧绝的身体大部分重量都压在她纤细的肩膀上,她跑得气喘吁吁,肺部火辣辣地疼。好几次她脚下被枯藤绊到,差点两人一起摔倒,都是萧绝看似无意地用手臂猛地一带,稳住了她的身形。
他的手臂环过她的肩膀,胸膛因为急促呼吸而起伏,紧贴着她的后背。冰冷的指尖偶尔擦过她的脖颈,带来一阵战栗。属于男性的气息和重量前所未有地笼罩着她,混合着逃亡的惊险,形成一种诡异而强烈的存在感。
她能听到身后流民越来越近的叫骂声,能听到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也能听到耳边他压抑的、因为牵动伤口而变得粗重的呼吸。
“快!他们快追上来了!”苏甜甜的声音带上了哭腔,恐惧和体力透支让她几乎崩溃。
“别回头,继续跑。”萧绝的声音依旧冷静,甚至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他配合着她的步伐,尽可能减轻她的负担,目光却锐利地扫视着前方,迅速判断着路线。
就在他们即将冲进枯树林的前一刻,一个跑得最快的流民己经追到了身后几步远的地方,脏污的手几乎要抓住苏甜甜的头发!
“臭娘们!把吃的留下!”
苏甜甜吓得尖叫一声!
千钧一发之际,被她搀扶着的萧绝似乎脚下被什么绊了一下,身体猛地一个趔趄,向旁边歪倒!
“啊!”苏甜甜惊呼,被他带得也向旁边摔去。
而这个意外的趔趄,恰好险之又险地避开了那只抓来的脏手!同时,萧绝看似胡乱挥舞想要保持平衡的手,手肘极其精准地、重重地撞在了那个扑过来的流民胸口!
“呃!”那流民猝不及防,被这看似意外的一撞撞得闷哼一声,向后倒退了两步,速度瞬间慢了下来。
就这片刻的耽搁,苏甜甜己经连拖带拽,拉着萧绝猛地扎进了枯树林相对茂密的区域!
树枝刮破了他们的衣服和皮肤,但也暂时阻挡了后面流民的视线和追击速度。
“快!这边!”苏甜甜凭着求生的本能,拼命往树林深处钻,根本不敢回头。
首到身后的叫骂声和脚步声渐渐远去,最终消失,她才敢停下来,扶着膝盖,大口大口地喘气,浑身抖得像是风中的落叶。
萧绝也靠在一棵树上,脸色比之前更加苍白,额角渗出了细密的冷汗,背后的伤口显然因为这番剧烈奔跑而再次裂开。
两人惊魂未定,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劫后余生的心悸。
苏甜甜的心跳依旧狂跳不止,不仅仅是因为逃亡,更因为刚才那电光火石间、萧绝那个“意外”的趔趄和撞击…那真的只是意外吗?
她看着眼前这个虚弱地靠着树干、仿佛随时会倒下的男人,心底的疑虑和恐惧再次疯狂滋长。
这个男人,太危险了。
而这片乱世,远比她想象的还要残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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