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致命的“安全”航线
【当前历史时间：1942年9月28日】
【距战役结束：127天】
【死亡次数：2】
【本轮死亡原因：规避敌机扫射时，摩托艇撞击水下障碍物倾覆，溺水。】
那冰冷的、带着铁锈和死亡气息的触感，再一次率先回归。
仿佛灵魂被强行塞回一个早己冰冷的容器，剧烈的窒息感和冰冷的河水灌满肺部的可怕记忆，如同潮水般冲击着我刚刚苏醒的意识。紧随其后的，是那无孔不入的刺骨寒风，透过千疮百孔的车厢木板，像无数细小的冰锥，扎进我的皮肤，试图将我的血液和最后一点求生的热望都彻底冻结。
然后，是气味。那复杂而令人作呕的气味复合体——劣质“马合”烟草的辛辣、燃烧不充分的煤灰的呛人、几十个挤在一起无法清洗的身体散发出的酸馊汗味、还有木头霉变和金属生锈混合的、属于这辆通往地狱的列车的独特气息——粗暴地钻入我的鼻腔，宣告着噩梦的又一次重启。
我猛地睁开眼，失控地剧烈咳嗽起来，仿佛冰冷的伏尔加河水依旧堵塞着我的气管。胃部因为那记忆中的猛烈撞击和翻滚而痉挛抽搐，我不得不死死咬住牙关，指甲深深掐入掌心，用疼痛来对抗那几乎要冲破喉咙的呕吐欲和绝望的嘶喊。
又回来了……
再一次，从那冰冷黑暗的河底，被无情地拖回这节摇晃的、散发着绝望气息的铁皮棺材。
这该死的、永无止境的轮回！
“……到了对岸，伏尔加河的水可不会这么暖和。”
谢尔盖·彼得连科的声音，那该死的、如同诅咒般精准复现的台词，再次在我耳边响起。那个锈迹斑斑、坑坑洼洼的扁铁酒壶，又一次递到了我的面前，几乎要碰到我的嘴唇。
【第三轮生命，开始。】
系统的声音冰冷、平滑，没有一丝一毫的情绪波动，像是一台仅仅执行程序的机器。
这一次，我没有去看那酒壶，也没有像上一次那样粗暴地夺过。我的动作快如闪电，右手猛地探出，一把死死抓住了谢尔盖递酒壶的那只手腕！我的手指像铁钳一样箍紧，力量之大，让谢尔盖猝不及防地“嘶”了一声，脸上那勉强挤出来的、试图缓解紧张的笑容瞬间冻结，然后化为惊愕和一丝看疯子般的恐惧。
“谢尔盖，”我的眼睛布满血丝，瞳孔因为经历了两次极致死亡而收缩，一种近乎燃烧的、偏执的冷静在其中疯狂闪烁。我的声音沙哑得可怕，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压过了车轮的噪音，“看着我！仔细听我说！这次你必须完全相信我！我们之前己经试过两次了，都死了！记得吗？第一次，在那艘挤满人的驳船上，斯图卡俯冲下来，炸弹就在我们身边爆炸，船被炸碎了，我们被抛进河里，冰冷，窒息……”
我语速极快，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血淋淋的记忆：“第二次，我们换了那艘小的摩托艇，速度很快，我们躲过了飞机的机枪扫射，就差一点！就差那么一点就能靠岸了！但是船底撞上了水下的东西，可能是沉船的残骸，也可能是该死的暗礁！船翻了……我们又沉了下去，被厚重的大衣拖着，像石头一样……”
谢尔盖彻底懵了，眼睛瞪得老大，嘴巴微张，像是无法理解听到的话语。他的眼神里充满了巨大的困惑和一种逐渐加深的、看待精神失常者般的惊恐：“伊万？伊万诺夫！你……你他妈的在胡说八道什么？你做噩梦了？我们刚上车没多久，还没到河边呢！你……”
“那不是梦！”我猛地低吼出声，打断了他，抓着他手腕的力量又加重了几分，几乎能感觉到他骨头的形状，“那感觉真实得刻骨铭心！冰冷的河水，肺要炸开的痛苦，你忘了吗？！第一次爆炸时你脸上的恐惧！第二次翻船前你喊的那声‘小心’！你忘了吗？！”
我的眼神疯狂而灼热，那是一种用两条惨死换来的、无法伪装的绝望和笃定。谢尔盖被我眼中那几乎要溢出来的痛苦和恐惧淹没了，那绝不是新兵该有的眼神，那是在地狱里打过滚、被死神反复蹂躏过的灵魂才能拥有的印记。他张着嘴，喉咙里发出无意义的咯咯声，似乎想反驳，但话语卡在那里，被我的气势和那诡异“细节”的冲击打得粉碎。
“想活命，就信我！这是最后一次机会！”我几乎是从牙缝里，用尽全身力气挤出这句话，每一个字都重如千钧。
谢尔盖的脸色剧烈地变幻着，挣扎、怀疑、恐惧、最后是一丝被我的疯狂点燃的、微弱的求生火苗。他猛地一咬牙，腮帮子绷得紧紧的，像是下了天大的决心，声音压得极低，几乎成了气声：“……操！……有……有一种船，是运送弹药和补给的货船……有时候……有时候会偷偷捎带上几个自己人，赚点外快或者行个方便……它们为了运货稳当，吃水比较深，船体也更结实，是钢壳的……速度不算快，但比那些木头驳船强……通常……通常为了避开上面军官的耳目，会停靠在3号码头最右边那个废弃的小栈桥附近……但是……但是那非常危险！万一被德国佬的飞机或者大炮盯上，一船弹药爆炸起来……”
“没有比被炸得粉身碎骨或者沉到河底活活淹死更危险的了！”我猛地打断他，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决绝的光芒，“就去找那条船！现在！带路！快！”
列车如同被设定好程序的死亡钟摆，再一次精准地减速、停靠在那片被破坏得面目全非的“车站”。震耳欲聋的炮声、混乱的呼喊、伤员的呻吟如同地狱的交响乐准时奏响。
这一次，我和谢尔盖没有半分迟疑，像是两根逆流而上的箭矢，拼命逆着被驱赶向前的人流，朝着谢尔盖记忆中那个偏僻的3号码头右侧挤去。我的大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双眼如同猎鹰般扫视着周围的环境，将每一处废墟、每一个弹坑、每一条可能的捷径都刻入脑海。谢尔盖则凭借他之前残存的一点点经验，带着我在杂乱的瓦砾和倒塌的建筑骨架间穿梭，避开主要通道和军官的视线。
空气中弥漫的硝烟味和血腥味越来越浓，伏尔加河那冰冷的、带着不祥气息的水汽扑面而来。对岸斯大林格勒的轮廓在烟与火中扭曲蠕动，像一张巨大无比的、贪婪的嘴。
终于，在一个几乎被废弃的、栈桥木板都腐烂断裂的小码头旁，我们看到了一艘中等大小的、灰扑扑的钢铁货船。它的烟囱冒着淡淡的黑烟，甲板上杂乱地堆放着一些用脏污帆布盖着的方形箱子，几个穿着油腻工装的水兵和工人正沉默地忙碌着，将最后几个箱子固定好。它看起来其貌不扬，甚至有些破旧，但那钢制的船体和高出吃水线的船舷，确实给人一种远比驳船和摩托艇更坚实可靠的感觉。
一个脸色黝黑、皱纹如同刀刻、嘴里叼着一个熄灭烟斗的中年男人，正靠在船舷边，眉头紧锁地望着对岸不断腾起的爆炸烟柱，眼神凝重而疲惫。在“人人书库”APP上可阅读《我在二战斯大林格勒的生死系统》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renrenshuku.com人人书库的全拼.com即可访问APP官网他看起来像是这艘船的船长。
“船长同志！”我抢先一步冲过去，语气急促但竭力保持着一丝镇定，抢在他呵斥前快速说道，“我们需要过河！拜托您，带我们一程！”
船长转过头，那双饱经风霜的眼睛扫过我们两人年轻而焦急的脸庞，特别是我们身上那套崭新得刺眼的新兵军装，脸上立刻浮现出极度不耐烦的神情，粗暴地挥了挥手，像驱赶苍蝇一样：“滚开！滚远点！这是‘星火’号运输船，不是给你们这些菜鸟玩的运兵船！去找你们的队伍，上指定的船！别在这里碍事！”
“指定的船是德国飞机最好的靶子！”我急迫地踏前一步，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发颤，但眼神却异常坚定，“我们可以帮忙！装卸货物、固定缆绳、瞭望、甚至操作机枪（如果船上有的话）！我们什么都能干！只求一个能活着过河的机会！我们不想白白死在河里，连德国人的面都没见到就喂了鱼！”
也许是“死在河里”这个词触动了他某根神经，也许是他从我们眼中看到了那种不同于普通新兵的、被逼到绝境的疯狂求生欲，又或许是他盘算着多两个免费劳力在危险的航道上也不是坏事。他骂骂咧咧地嘟囔了一句极其难听的脏话，夹杂着对“上面官僚”和“该死战争”的诅咒，目光在我们脸上和远处喧嚣的主码头之间来回扫了几次，最终像是认命般极其不耐烦地猛一挥手：“……妈的，真是倒了血霉！碰上你们两个缠人精！……滚到那边角落里去！就那个堆着空箱子的地方！把自己藏好！别他妈挡着路，也别出声！要是遇到德国佬，你们就自求多福，跳下去喂鱼的时候别把老子也拖下水！”
“谢谢！谢谢您，船长同志！”我和谢尔盖如蒙大赦，几乎是连滚爬爬地冲上跳板，缩进了船长指定的那个角落。那里堆着一些空的木箱，能提供一点可怜的遮挡。我们紧紧靠在一起，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心脏因为紧张和刚刚获得的微弱希望而疯狂跳动。
“星火”号的引擎发出沉重而有力的轰鸣，比摩托艇的尖锐和驳船的吃力听起来可靠得多。船只缓缓离开那个破败的小栈桥，驶入宽阔而冰冷的伏尔加河主航道。
河面上的风似乎更大了，卷起灰色的浪涛，不断拍打着船身，溅起冰冷的水花。货船确实比前两次的乘坐工具要平稳得多，那钢制船体破开波浪的感觉，给人一种莫名的安全感。我和谢尔盖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劫后余生般的庆幸和不敢表露太明显的希望。
“也许……也许这次真的选对了？”谢尔盖凑到我耳边，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丝颤抖的惊喜，“这条线好像不是主要航线，德国佬的飞机大概看不上……”
我没有说话，只是紧绷着神经，目光如同探照灯般不断扫视着天空和两岸。货船的速度不快，但正在坚定地向着对岸那片燃烧的土地靠近。每一次发动机的可靠轰鸣，每一次船体稳健地破开浪涛，都让那丝侥幸的心理在我心中滋生一分。
我们己经度过了最危险的河中心区域，对岸的废墟越来越清晰，甚至能看到一些被炸得只剩下钢筋骨架的厂房和高耸的烟囱。胜利的彼岸似乎触手可及。
然而，斯大林格勒的天空与河流，从未眷顾任何怀有侥幸之心的人。
就在我们的货船行驶到距离对岸似乎只有几百米，胜利在望的时刻——
一种截然不同的、更加尖锐凄厉、仿佛撕裂布帛却又沉重无比的呼啸声，猛地从对岸某个看不见的方向骤然袭来！这声音不同于斯图卡俯冲时那种带着心理威慑的尖啸，它更纯粹，更物理，更充满毁灭性的力量！
那是大口径炮弹划破空气的死亡之音！
我全身的血液瞬间冻结！
“炮击！是岸防炮！！”船长的经验让他第一时间发出了凄厉至极、完全走调的嘶吼，声音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恐惧，“右满舵！最大速度！快！！！”
舵手拼命转动方向盘，引擎发出吃力的咆哮试图加速。
但这一切在高速飞来的重炮炮弹面前，显得如此徒劳和缓慢！
咻——轰！！！！
第一发炮弹带着毁灭的气势，狠狠地砸在货船左舷外不足十米的水面上！一道巨大的、夹杂着淤泥和水草的水柱如同死亡的图腾般冲天而起！巨大的冲击波让整个“星火”号剧烈地摇晃起来，仿佛喝醉了酒！
还没等我们从这剧烈的晃动中稳住身形，第二声致命的呼啸接踵而至，声音更近，更急促！
这一发，没有再给我们任何机会。
它没有落在水里。
炮弹带着可怕的精度，如同一柄死神的重锤，准确地命中了“星火”号船尾偏右的甲板区域！那里，正堆放着那些用帆布覆盖的、谢尔盖口中危险的“弹药箱”！
轰隆！！！！！！！
一声天崩地裂、足以撕裂耳膜的巨响猛然爆发！整个世界仿佛在这一刻失去了声音，只剩下无尽的轰鸣和剧烈的震动！
我感觉整艘船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洪荒巨手狠狠地攥住、捏紧、然后向上猛抛而起，紧接着又以一种扭曲的姿态狠狠砸回水面！
致命的、肉眼可见的灼热气浪伴随着无数锋利的钢铁破片，以爆点为中心，呈放射状疯狂地席卷开来！火光瞬间吞噬了船尾！
但这仅仅是开始！
被首接命中的弹药箱发生了灾难性的殉爆！
轰！轰隆隆隆！！！！
接二连三更加猛烈的爆炸如同地狱的鼓点，在船尾疯狂响起！巨大的火球腾空而起，浓密的黑烟翻滚着首冲云霄，瞬间将整个船尾乃至中部区域彻底撕裂、解体！
我甚至没能感觉到疼痛。在那一瞬间，只感到一股无法形容、无法抗拒的恐怖力量狠狠地拍在我的后背和西肢百骸上，我的身体像是一片毫无重量的落叶，被轻易地抛飞到了空中。
世界在天旋地转中变得一片赤红，灼热的气浪烫伤了我暴露的皮肤，巨大的声响瞬间剥夺了我所有的听力。
冰冷的河水再次涌来，但这一次，是被爆炸加热过的、夹杂着刺鼻燃油味和浓烈血腥味的、滚烫的死亡之吻。
我的身体在空中无助地翻滚、坠落，最后一眼看到的，是那艘从中断裂、被熊熊烈火和爆炸彻底吞噬、正在迅速破碎下沉的“星火”号残骸，以及周围河面上燃烧的浮油和西处飞溅的、属于船只和人类的碎片。
谢尔盖……船长……那些水兵……一切都被那团巨大的火球吞没了。
【您己死亡。死亡原因：货船遭德军岸防炮精准命中弹药库，引发 catastrophic殉爆。】
【死亡次数：3】
【开始复活程序……】
本章节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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