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西十二章：重返西岸
【当前历史时间：1943年1月15日】
【距战役结束：17天】
【死亡次数：25】（渡河阶段死亡次数）
【状态：存活（“街垒”厂突击教导队，西岸清剿作战中）】
冰冷的金属触感透过磨破的羊毛手套传来，不再是训练场上光滑的枪托，而是带着硝烟、冰雪和细微划痕的熟悉粗糙感。伊万诺夫匍匐在一段被炸得只剩半截的砖墙后面，身下是混合着冻土、碎砖和某种暗褐色污渍的积雪。空气中弥漫的不再是松木烟和柴油味，而是那股刻入灵魂的、斯大林格勒独有的混合气味——浓烈的硝烟、焦糊的木头布料、尸体腐烂的甜腻恶臭，以及无处不在的、冰冷的死亡气息。
他回来了。回到了西岸。
十天前，教导队的速成训练仓促结束。包围圈内的德军抵抗出乎意料的顽强，苏军的清剿进度受阻，伤亡惨重。急需有经验的士兵补充前线，特别是熟悉“街垒”厂区地形的老兵。教导队被整体编入了一个新组建的突击营，任务就是重返他们曾经战斗过的厂区，清剿残敌，为最终攻克德军核心阵地扫清障碍。
渡河是在一个没有月亮的夜晚，乘坐着加装了装甲的运输艇，在密集的炮火掩护下进行的。虽然依旧有德军零星炮火的干扰，但比起之前地狱般的渡河，己算是“顺利”。踏上西岸冻硬的土地时，伊万诺夫的心中没有恐惧，只有一种冰冷的、近乎麻木的沉重。眼前的景象比他离开时更加破败，但也更加……死寂。大规模的攻防战己经结束，取而代之的是小股部队在废墟间残酷的扫荡战。
他所在的突击排，由原教导队的一名老资格中尉指挥，成员包括伊万诺夫、费奥多尔（他也选择了留下），以及十几名他们亲手训练过的新兵——包括那个曾问他是否杀过敌的年轻小伙子，名叫叶戈尔。此刻，叶戈尔就趴在伊万诺夫旁边几米远的地方，脸色苍白，紧握着步枪的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呼吸急促。
他们的目标，是清理“街垒”厂原主厂房附近的一片辅助建筑区，情报显示那里可能隐藏着一个德军抵抗点。
“伊万诺夫，”中尉压低的声音从侧面传来，“你带叶戈尔和瓦西里（另一个新兵），从左边那个塌了一半的配料车间摸过去。注意听动静，可能有地雷或者狙击手。费奥多尔，你带其他人从右边钳制。发现敌人，火力压制，不要贸然冲。”
“明白。”伊万诺夫低声回应，拍了拍叶戈尔的肩膀，又对不远处的瓦西里打了个手势。三人小组像幽灵一样离开主队，利用废墟的阴影，小心翼翼地向前移动。
配料车间内部比外面看起来更糟。巨大的料斗翻倒在地，传送带断成数截，地面上覆盖着厚厚的粉尘和碎玻璃。阳光从屋顶巨大的破洞投射下来，在布满阴影的空间里形成一道道诡异的光柱。每一步都踩在碎屑上，发出细微但令人心惊胆战的声音。
伊万诺夫打头，每一步都极其谨慎，眼睛不断扫视着前方和两侧的黑暗角落，耳朵捕捉着任何异常的声响。他按照自己教给新兵的那样，侧身通过每一个门口，快速观察。叶戈尔和瓦西里紧跟在后，学着他的样子，虽然动作略显僵硬，但至少记住了要领。
突然，伊万诺夫猛地举起拳头，示意停止！他听到前方一堆扭曲的金属后面，传来一声极其轻微的、金属摩擦的声音！
他示意叶戈尔和瓦西里找掩护，自己缓缓探出头，向声音来源望去。只见在那堆金属后面，一个德军士兵正背对着他们，似乎在费力地挪动什么重物，钢盔上的冬季伪装布沾满了灰尘。
伊万诺夫没有犹豫。他端起枪，瞄准，屏住呼吸。在这个距离，必须一击致命，不能给他呼叫同伴的机会。
砰！
莫辛纳甘步枪的枪声在空旷的车间内显得格外清脆。那名德军士兵身体一震，软软地倒了下去。
几乎在枪响的同时，从车间深处另一个方向，立刻传来了德语的惊呼声和MP40冲锋枪的扫射声！子弹打在伊万诺夫藏身的金属堆上，溅起一串火花！
“右边！第二个料斗后面！火力压制！”伊万诺夫对叶戈尔和瓦西里吼道！
叶戈尔似乎被突如其来的还击吓住了，愣了一秒。瓦西里则下意识地端起枪，朝着伊万诺夫指示的方向胡乱开火。
“瞄准了打！点射！”伊万诺夫一边更换弹夹，一边厉声提醒。他自己也探身出去，用精准的两发点射，压制住了那个冲锋枪火力点。
这时，外面也响起了激烈的枪声——中尉带领的主队和费奥多尔小组与其他的德军交上火了。
车间内的战斗变成了对峙。伊万诺夫小组和料斗后的德军互相射击，子弹在车间内呼啸穿梭。叶戈尔终于缓过神来，开始学着伊万诺夫的样子，进行短点射，虽然准头不佳，但至少形成了火力威慑。
“手榴弹！”伊万诺夫判断这样对峙下去不是办法，对瓦西里喊道，“我掩护，你扔过去！往料斗后面扔！”
瓦西里紧张地掏出一颗F-1手榴弹，拧开保险盖。
“听我口令！”伊万诺夫连续几个点射，打得对方不敢露头，“扔！”
瓦西里用力将手榴弹扔了出去！手榴弹划出一道弧线，落在料斗后面不远处！
轰！
爆炸声响起，伴随着一声德语的惨叫。
爆炸过后，料斗后面的枪声停止了。
“掩护我！”伊万诺夫对叶戈尔说了一句，然后猛地从掩体后冲出，快速冲向料斗。叶戈尔拼命地向料斗周围可能的藏身点射击掩护。
伊万诺夫冲到料斗边，只见后面躺着两名德军士兵，一个被手榴弹炸死，另一个被伊万诺夫之前的点射击伤，正在痛苦地呻吟。伊万诺夫没有犹豫，用刺刀结果了伤兵。这就是战争，没有怜悯的余地。
清理完这个点，他们与外面解决了其他德军的主队汇合。这次小规模接触，突击排击毙了五名德军，自己轻伤一人。叶戈尔看着地上德军的尸体，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中多了一丝不同的东西。
战斗还在继续。他们像梳子一样，一点点地梳理着这片废墟。每一个地窖，每一段管道，都可能藏着敌人。伊万诺夫凭借着他无数次死亡换来的经验和首觉，一次次带领小队化险为夷。他教新兵们如何通过蛛丝马迹判断敌人位置，如何利用地形掩护，如何在近距离战斗中保持冷静。
然而，死亡依旧如影随形。在清理一个地下泵站时，一名新兵因为经验不足，贸然进入一个黑暗的通道，触发了德军留下的诡雷，当场牺牲。看着年轻的生命瞬间消逝，伊万诺夫心中只有一片冰冷的麻木。他所能做的，只是将这次血的教训，再次刻进其他新兵的脑海里。
夜幕降临，突击排在一个相对完整的半地下室建立了临时防御点。外面零星的枪声和爆炸声依旧不时响起。叶戈尔坐在伊万诺夫旁边，默默地啃着干粮，突然低声说：“教员同志……您教的东西……真的有用。”
伊万诺夫看了他一眼，没有回答，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有用吗？或许吧。但最终，能决定生死的，除了经验，还有太多无法掌控的因素，比如运气。而在这座城市里，运气，总是稀缺品。
他知道，清剿战还将持续很多天。更多的战斗，更多的死亡。他带着新兵们回来了，但不知道最终能有多少人，能活着看到斯大林格勒最终胜利的那一天。
【当前历史时间：1943年1月15日】
【距战役结束：17天】
【死亡次数：25】（未增加）
【状态：存活（西岸清剿作战中）】
【所属部队：突击营步兵排（原“街垒”厂突击教导队）】
本章节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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