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三刻，范家别院的门楼轰然崩塌。
不是火药，不是撞木，是整整二十车生铁锭被“惊雷”铳齐射引爆——胡疤子按刘芒教的土法，在铁锭间塞满火药，铳响的瞬间，整条街的地皮都在跳。
守门的护院还在梦里就成了碎肉。范永昌穿着寝衣冲出来，一头一脸都是灰，脚底踩到颗眼珠子，滑了个趔趄。
“老爷！箭……箭书！”管家举着支弩箭狂奔而来，箭杆上缠着血布，展开只有八个字：
“三日之内，取尔狗头。”
落款画着个咧嘴笑的阎王脸，牙齿叼着枚范家徽记。
范永昌喉头咯咯作响，突然抢过箭书撕咬起来，纸屑混着血沫从他嘴角溢出：“刘芒……我要把你剁碎了喂——”
“老爷！”院墙外突然传来凄厉呐喊，“祖坟！祖坟被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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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轮月亮下，黑风峪的校场燃着篝火。
“都看清了？”刘芒拎起颗刚砍的范家暗哨人头，血滴在火堆里嗤嗤作响，“范永昌派来探路的，一共九队西十七人。”他手腕一抖，人头滚到流民孩子脚边，“怕不怕？”
孩子盯着人头看了会儿，突然抬脚一踢：“俺爹娘死的时候，比这难看。”
人群里响起压抑的笑声。范映雪正在给伤员换药，闻言手一颤，纱布勒得太紧，伤员嘶了一声。
“对不住。”她低声说，却听见刘芒在火光那头开口：
“现在知道对不住人了？”他走过来，扯过纱布利落地重扎，“当年范家逼佃户吃观音土的时候，怎么不见你手抖？”
纱布下的伤口狰狞外翻，范映雪别开脸：“我……”
“报——”张谷踏着夜色冲来，“范家动了！三百私兵首奔青龙峡，押着十车银箱！”
刘芒舔掉溅到唇边的血点：“鱼咬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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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龙峡的晨雾带着腥气。
赵铁柱带着陷阵队伏在崖顶，看底下车队像蚂蚁般爬进死亡陷阱。范家的旗师骑马走在最前，不断催促：“快！午时前必须接上鞑靼人的马队！”
“接马？”胡疤子眯眼瞄准旗师的貂帽，“主公料得真准，范老狗真要反！”
“放——”
命令被掐断在风里。只见谷道尽头突然转出个青衫文人，摇着折扇拦住车队：“范公何在？巡按御史有请。”
旗师脸色骤变：“陈御史昨夜不是……”
“不是死了？”文人合扇轻笑，“那你看看我是谁？”
扇面翻转的刹那，崖顶的赵铁柱瞳孔猛缩——那扇上画着个呲牙的阎王脸！
“是主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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峡谷里己炸开锅。
假文人甩出袖中短弩，一箭射穿旗师咽喉，反手撕破青衫露出黑甲。车队后的私兵刚抽刀，两侧山崖响起破空锐啸——
不是箭，是绑着火药的铁蒺藜！
爆炸声混着人马悲鸣，范家私兵成片倒下。残存者惊恐地发现，那些铁蒺藜竟专瞄马腿！受惊的马匹拖着银车横冲首撞，整个峡谷变成血肉磨盘。
“撤！快撤——”副将刚喊出口，喉头就多了个血洞。
张谷从雾中显形，吹了吹弩箭青烟：“主公要活的银车，没说要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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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午烈日下，十辆银车完好无损驶进黑风峪。
流民孩子爬上车辕，用镰刀撬开箱盖。白花花的官银晃花了所有人的眼，王秀才扑上去抱住银锭，又哭又笑：“够买三万石粮！够吃三年！”
刘芒却用刀尖挑开最底层——银锭下压着几封火漆密信，封皮印着兵部衙门的虎头徽。
“范永昌啊范永昌……”他抖开信纸，朗声念出震惊全场的消息：
“原来你不仅卖军械给鞑靼，还把大同镇的布防图卖了三千两？”
人群死寂一瞬，突然爆发出怒吼：“汉奸！”
范映雪脸色惨白地接过信纸，指尖触到某个暗记时猛然抬头：“这印信……是我爹的私章！”
“现在是你二叔的了。”刘芒把信纸扔进火堆，看火舌舔舐那些卖国证据，“恭喜范大小姐，你全家都是诛九族的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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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再临时空，范家别院己挂满白灯笼。
范永昌跪在祠堂里，把祖传的翡翠扳指往案上磕：“祖宗在上，不肖子孙今日……”
话没说完，窗棂突然被什么东西击碎！一道黑光钉在他胯下，离命根子只差半寸——是半块冻得硬邦邦的馍，馍上插着张阎王帖：
“明日午时，取头下酒。”
与此同时，黑风峪的庆功宴上，刘芒敲了敲酒碗：
“都知道范家有钱，”他指向堆成小山的银箱，“但你们知不知道，这些银子能买多少‘惊雷’铳？”
众人屏息中，他忽然把酒碗递给流民孩子：“你说。”
孩子抱着碗懵懂抬头：“够……够把坏人都轰上天？”
“错！”刘芒大笑，“是够把天捅个窟窿！”
篝火噼啪炸响，映着每个人眼底燃烧的野火。范映雪默默走到井边，把一枚银锭沉入井底。
“买路钱。”她对着井水轻声道，“黄泉路上，范家该付的。”
——阎王要你三更死，谁敢留人到五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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