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真观执事们离开后的清风观，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平静，仿佛暴风雨前的宁静。郝运来揣着那块烫手的黑色碎片和刚刚到手、尚未来得及焐热的几两“预支顾问津贴”，心里既有点小膨胀，又七上八下。
“特邀顾问……”他掂量着手里那块妙真观外务执事留下的、刻着“妙真”二字和复杂云纹的青铜腰牌，手感冰凉，却仿佛有千斤重，“这算不算半个官方编制了？以后去镇上买东西能不能打折？”
林皓轩面无表情地瞥了他一眼：“郝道友，此牌是方便你遇事时向各地道友示警求援，并非让你招摇撞骗。”他己经开始在观外一棵老松下打坐，履行他“驻留监察兼协助”的职责，显然打算将清风观外的这片地也纳入他的清修范围。
薇奥拉则对那腰牌很感兴趣，拿在手里翻来覆去地看：“上面的纹路有微弱的能量引导效果，是某种通讯法阵的基盘吗？可惜似乎需要特定功法才能激活……”
郝运来赶紧把腰牌抢回来塞进怀里：“这可是吃饭的家伙！”他想了想，又凑到林皓轩身边，搓着手笑道：“林道友，你看，贫道现在也算是为妙真观办事了，是不是该配发点装备？比如来把像你那样的飞剑？再不济，给几叠高级符箓也行啊！你看我这些，”他掏出自己画得歪歪扭扭的驱邪符，“这玩意对付异界怪物，跟给人挠痒痒似的。”
林皓轩眼皮都没抬：“飞剑需以自身真气常年温养，方能如臂指使。符箓绘制亦需精深修为与纯净灵气。郝道友若有意，我可传你妙真观基础吐纳之法与符箓初解，勤加练习，假以时日，必有所成。”
郝运来一听要“勤加练习”、“假以时日”，顿时蔫了。他就想走个捷径，捞点现成的。
“呃，这个……多谢道友好意，容贫道先消化消化祖传的手艺，有机会再向道友请教……”他干笑着溜回院子，还是觉得自己的柴刀和瞎念咒更靠谱。
平静的日子过了不到两天，“顾问”的第一单正式委托就上门了。来的不是妙真观的人，而是山下小河村的村长，一位愁眉苦脸的老农。
“郝道长！救命啊郝道长！”老村长一进观门就差点给郝运来跪下，被赶紧扶住。
“老人家别急，慢慢说，是不是又闹精怪了？”郝运来现在对这类事有点条件反射了。
“不是精怪，是、是地！”老村长急得语无伦次，“我们村最好的那片灵田，种的青玉稻，眼看就要抽穗了，不知怎么的，一夜之间全、全蔫了！叶子发黄发黑，像是被什么东西吸干了精气！可地里一点虫害邪气的痕迹都没有！”
灵田枯萎？这听起来不像是皮克精或者晶精的恶作剧。
郝运来还没说话，在树下打坐的林皓轩睁开了眼，走了过来：“灵田枯萎？可曾检查过地脉和水源？”
老村长看到林皓轩气度不凡，更是恭敬：“查了查了，都查了！邻村的田都好好的，就我们村靠西山脚那三亩上等田出了问题！请了邻镇的老法师看了，也看不出名堂，只说地气莫名枯竭了……听说郝道长如今……如今有了大本事，连妙真观的仙长都看重，只好来求您了！”
郝运来一听，心里有点打鼓。看风水地气，这可不是他强项啊。他下意识地看向林皓轩。
林皓轩沉吟道：“地气莫名枯竭，确属异常。或许与近期异动有关。郝道友，你我既受观中所托，便去查看一番吧。”他己经自动把郝运来划入了“任务小队”。
郝运来只好硬着头皮答应：“呃，好，去看看，去看看。”
薇奥拉也好奇地跟了上来：“灵田？是蕴含特殊能量的田地吗？听起来很像我们那边的魔药圃！枯萎是不是因为能量被汲取或者污染了？”
三人随着老村长来到小河村西山脚的那片灵田。只见原本应该青翠欲滴、灵气盎然的稻苗，此刻大片大片地萎蔫枯黄，叶片上布满了不祥的黑褐色斑点，仿佛被烈火燎过又迅速枯萎，确实没有丝毫虫咬或邪气残留的痕迹，只有一种沉沉的死寂感。
林皓轩蹲下身，手指捻起一点泥土，闭目感应，眉头越皱越紧：“地气……确实近乎枯竭，像是被某种力量强行抽走，但手法极其诡异，不留痕迹。”
他又检查了稻苗的根系，发现根系并未腐烂，但也失去了活力，仿佛里面的生机凭空消失了。
“不像己知的任何一种法术或妖术所为。”林皓轩得出了结论，脸色凝重。
郝运来也装模作样地蹲下看了看，其实啥也没看出来，但他胸口的混沌碎片却传来一丝极其微弱的、异样的悸动，不是渴望，而是一种……排斥和警惕？仿佛地下有什么让它不舒服的东西。
同时，他感觉怀里的那块黑色金属碎片也微微发热了一下。
“地下……好像有东西。”郝运来不确定地说。
“地下？”林皓轩再次仔细感应，却依然一无所获，“我感知不到任何异常气息。”
薇奥拉却拿出了她的位面指南针。只见指针不再疯狂乱转，而是微微颤抖着，指向灵田的中心区域，并且散发出微弱的、暗沉的土黄色光晕。
“指南针有反应！”薇奥拉低呼，“指向地下！这种能量波动……很隐晦，带着一种……汲取和衰败的特性？我以前没见过！”
线索似乎都指向地下。
“挖开看看？”郝运来提议。
老村长有些犹豫：“这……万一伤了稻根……”
“现在不挖，这些稻子也活不了了。”林皓轩果断道，“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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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理开泥土，露出了一颗大约拳头大小、形状不规则、质地如同干枯树瘤、颜色暗沉近乎漆黑的怪异“石头”。这石头表面布满了细小的、如同血管般的暗红色纹路，此刻那些纹路正极其缓慢地、几乎肉眼难以察觉地脉动着，散发出一股微弱的、却令人极其不适的汲取之力。周围的泥土都变得异常干燥、板结。
正是这东西，在悄无声息地抽取着灵田的地力和稻苗的生机！
“这是何物？”林皓轩用剑尖小心拨弄了一下那怪石，感觉剑尖上的灵气都似乎被微微吸走了一丝，令他悚然一惊。
薇奥拉仔细看着位面指南针上的反应和那怪石的形态，努力回忆着：“……这种形态和能量特征……我好像在哪本介绍深渊或下层界位面生物的图鉴里看到过……像是……‘凋零孢核’？或者‘饥荒之种’？据说是某种以吞噬生命能量为生的异界寄生植物的种子或核心！”
凋零孢核？饥荒之种？
郝运来看着那玩意儿，感觉浑身不舒服。他忽然想起《异域魔物图鉴（疑似臆想）》某一页的角落里，似乎画过一个类似的、毫不起眼的黑色疙瘩，旁边的注解写得极其潦草：“……疑为‘噬灵妖蕈（xùn）’之核，深藏地底，窃取灵机，润物无声，甚毒……”
“是它！噬灵妖蕈的核！”郝运来叫出声，“这东西会慢慢吸干地气，然后成熟爆发，把它周围一切生机都转化为它的养料，长出很恶心的蘑菇！”
老村长一听，脸都吓白了。
“必须尽快摧毁它！”林皓轩举剑欲劈。
“等等！”郝运来连忙拦住，“不能硬来！书上说这东西受到剧烈冲击可能会提前爆发，或者释放出有毒的孢子！”
“那该如何是好？”林皓轩皱眉。
薇奥拉尝试着凝聚了一个小小的奥术飞弹，轻轻击打在孢核上，但那孢核只是微微晃动了一下，表面暗红纹路一闪，竟然将奥术能量也吸收了一小部分！“它的抗性很高，而且能吸收能量！”
郝运来围着那孢核转圈，脑子飞快转动。图鉴上好像提到过……这东西怕什么？怕极致的生机？还是怕相反属性的能量？
他尝试着运转体内那点微末的、还掺着混沌气息的真气，想象着“生长”、“驱散”、“净化”的意念，然后并指如剑，朝着那孢核一点——“青木长生诀！给我撑死它！”
一股微弱得几乎看不见的、绿中带灰的光丝从他指尖冒出，慢悠悠地飘向孢核。
林皓轩：“……” 他感觉郝运来施法时那能量波动依旧乱七八糟。
然而，当那缕怪异的光丝接触到孢核时，奇妙的事情发生了。孢核表面的暗红纹路突然剧烈地闪烁起来，仿佛遇到了什么极其厌恶、无法吸收的东西，整个孢核甚至微微颤抖起来！它那缓慢的脉动被打乱，汲取之力瞬间中断！
“有效果！”薇奥拉惊喜地看到位面指南针上代表孢核的暗黄光晕开始变得不稳定。
郝运来自己也愣了。他瞎编的“青木长生诀”居然有用？难道自己真是个天才？
其实他并不知道，他那混沌气息掺杂的真气，对于这种依靠纯粹汲取生命能量成长的异界寄生体来说，就像是纯净水里掺了墨汁和辣椒粉，根本无法下咽，甚至还会“闹肚子”！
见方法有效，郝运来来了精神，继续对着那孢核指指点点，嘴里念念有词：“吃啊！你再吃啊！贫道给你加点料！看你消化得了不！”
那孢核在他的“混沌版青木诀”骚扰下，表面的暗红纹路越来越亮，越来越混乱，最后竟然“噗”的一声轻响，从顶端裂开了一道细缝，一股黑烟冒了出来，随即整个孢核迅速变得灰白、干瘪，仿佛失去了所有活力，变成了一块普通的烂石头。
那股汲取之力彻底消失了。
“成、成功了？”老村长又惊又喜。
林皓轩用剑尖将那块失效的孢核挑出来，仔细检查后，点了点头：“生机己绝，无害了。”他看向郝运来的眼神更加复杂。这种偏门至极的应对方法，他是绝对想不到的。这个郝运来，果然在对付异界之物方面，有着难以理解的“天赋”。
薇奥拉则好奇地问：“郝道长，你刚才那个是什么法术？看起来不像是纯粹的生命能量……”
郝运来背着手，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此乃贫道独家秘方，专治各种消化不良……呃，专克此类邪物。”他赶紧转移话题，对老村长说，“村长，麻烦解决了。不过这地气受损严重，需要好生蕴养一段时间才能恢复。”
老村长千恩万谢，非要送上一些银钱和粮食作为酬劳。郝运来这次倒是没客气，毕竟现在是“公务出差”，收点辛苦费也是应该的。
回观的路上，林皓轩沉声道：“凋零孢核……此物绝非自然出现。是有意为之，还是偶然通过空间裂缝掉落？”
郝运来心里也蒙上了一层阴影。如果这种能悄无声息毁灭灵田的东西是可以被散布的，那后果不堪设想。这次是灵田，下次呢？灵脉？甚至灵山福地？
他感觉，这“特邀顾问”的差事，恐怕比他想象的要凶险得多。而那片黑色碎片带来的，远不止是几个迷路的小精怪那么简单。
清风观的破旗杆上，那面“专治异域邪祟”的破旗，在山风中猎猎作响，仿佛在预示着更多、更诡异的麻烦正在路上。
【第10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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