菱枝和赵德胜暗中打探了几日，带回的消息却有些模糊。
皇上近来政务繁忙，踏入后宫的次数本就不多。去皇后宫中多是循例定省，停留不久。柳贵妃和安嫔处倒是常去，但也看不出明显偏爱。李婕妤风头虽劲，皇上亲自去她宫中的次数却有限，反倒是召她前往养心殿伴驾的时候多了些。
“养心殿……”我沉吟着。
皇上勤政，常在养心殿批阅奏折至深夜。能去养心殿红袖添香，伴驾左右，远比在自家宫中等待临幸更显荣宠。李婕妤……不简单。
“还有一事，”赵德胜压低声音，“奴才听说，前两日皇上在御花园偶遇林美人，夸她……心思灵巧，赏了一对碧玉簪。”
林美人？我略一思索，记起是去年选秀入宫的一位妃嫔，家世不显，容貌清秀，性子似乎很是温婉怯懦，在宫中几乎没什么存在感。皇上竟会注意到她？
“可知皇上因何夸她？”
“说是……林美人用枯枝落叶在雪地里拼了幅‘寒梅图’，皇上路过看见，觉得颇有野趣。”
雪地拼图？这倒是个别出心裁的法子。看来这林美人，也并非表面那般简单。
帝心难测，恩宠流转。柳贵妃地位稳固，安嫔有太后扶持，李婕妤圣眷正浓，如今又多了个看似不起眼的林美人……
大封六宫在即，这潭水是越来越浑了。
我如今虽借着太后和柳贵妃两边的势暂时安稳，但根基太浅，如同无根浮萍。必须想办法，在皇上心中留下一丝痕迹，哪怕极其微末。
首接争宠？以我如今的品阶和处境，无异于以卵击石。
需得另辟蹊径。
我回想起母亲医书中提及的，关于药材炮制、香囊配伍乃至药膳调理的种种法子。或许……可以从这些细微处着手。
“菱枝，前次晒干的桂花可还有？”
“回主子，还有一些，收在瓷罐里。”
“取出来，再寻些品相好的干茉莉，混在一起。”我吩咐道，“用最细软的纱布缝几个小香囊，装填七八分满便可。”
“主子是要佩戴吗？”
“不，”我摇头，“做得精致些，我另有用处。”
香囊缝好，针脚细密，散发着清雅的桂花混合茉莉的香气，不算名贵，却沁人心脾。
我将其收入袖中，静待时机。
几日后的一个清晨，我去坤宁宫给皇后请安。皇后的咳疾入冬后似乎又重了些，脸色苍白，精神不济。安嫔和几位高位妃嫔都在。
请安完毕，众人正要告退，皇后却突然一阵剧烈咳嗽，帕子上竟染了点点猩红！
满殿皆惊！
“娘娘！”安嫔和近身嬷嬷连忙上前搀扶。
“快传太医！”皇后虚弱地摆手，气息急促。
殿内顿时乱作一团。我站在人群后方，看着皇后痛苦的模样，心念电转。
待太医匆匆赶来，诊脉开方，皇后服了药暂时睡下，众人才忧心忡忡地退了出来。
安嫔留下照料，我等低位妃嫔不便久留，各自散去。
走出坤宁宫，我并未首接回景阳宫，而是绕道去了御花园靠近养心殿的一处梅林。这个时辰，皇上若无早朝，有时会来此散步醒神。
我在一株开得正盛的白梅下驻足，假意赏花，实则留意着远处的动静。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功夫，果然看见皇帝的仪仗缓缓行来。我立刻低下头，装作未曾看见，只伸手轻轻拂去面前梅枝上的些许浮尘，袖中的桂花茉莉香囊似无意间滑落，掉在树下的积雪上。
然后，我转身，沿着另一条小径快步离去，并未回头。
走出不远，便听见身后传来内监的呵斥声和脚步声。我脚步未停，心却提了起来。
成败，在此一举。
当日下午，赵德胜便带回消息，神色激动：“主子！养心殿的小路子公公刚才悄悄来找奴才，说……说皇上今日在梅林捡到了一个香囊，闻着香气清雅，便查问是哪个宫遗失的。有人瞧见主子您早间在那边出现过……小路子公公让奴才问问，那香囊……可是主子的？”
我心中一定，面上却露出恰到好处的惊讶与惶恐：“香囊？我今日确是去过梅林，许是不小心遗落了。可是……冲撞了圣驾？”
“没有没有！”赵德胜忙道，“小路子公公说，皇上并未动怒，只夸那香囊气味别致，不似寻常宫中所用，还问……问是何人所配？”
“不过是我闲来无事，用些寻常干花胡乱配的，登不得大雅之堂。”我故作不安，“皇上若是不喜，我日后定当谨言慎行……”
“主子放心，”赵德胜压低声音，带着喜色，“小路子公公说，皇上听闻是主子您自己所配，倒是……沉默了片刻，只让将香囊收了起来，并未多言。”
“收了？”我微微挑眉。
“是，收了！”赵德胜肯定道。
我垂下眼眸，掩去其中一闪而过的精光。
收了，便好。
不求立刻邀宠，只求在帝王心中，留下一个“心思灵巧”、“不流于俗”的模糊印象。如同播下一粒种子，静待它何时能破土发芽。
这比任何刻意的讨好，都更有效。
“我知道了。”我语气恢复平静，“今日之事，不得对外人提起。”
“奴才明白！”
赵德胜退下后，我走到窗边，看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
第一步，己经迈出。
接下来，该为那场即将到来的“大封六宫”，好好筹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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