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封才人的喜气尚未在景阳宫散去，新的格局己悄然形成。
皇贵妃柳氏权势更盛，协理六宫之名变为摄六宫事，几乎与副后无异。安妃位份尊贵，又有太后撑腰，隐隐自成一体。李昭仪风头正劲，俨然是皇贵妃麾下第一得力之人。林贵人亦步亦趋，依附李昭仪，倒也无人敢小觑。
而我这个新晋的婉才人，身处这各方势力夹缝之中，处境反而更显微妙。
迁居他宫的提议被我婉拒后，景阳宫依旧是我的居所。内务府倒是识趣，很快拨了新的宫人过来伺候，连同份例用度也按才人位份重新核定，不敢再有丝毫怠慢。
如今我身边除了菱枝，又添了一个名唤莲芯的二等宫女，并两个粗使小宫女。赵德胜依旧担任管事太监，手下也多了两个小太监听用。
人手多了，耳目却也杂了。新来的莲芯看着老实本分，眼神却总带着几分探究。我知道，这宫里不知有多少双眼睛盯着景阳宫，塞几个眼线进来再正常不过。
我不动声色，只吩咐菱枝多看顾着些，自己则依旧每日抄经——如今抄的是《金刚经》与《心经》交替，送往慈宁宫。偶尔也去坤宁宫给皇后请安，皇后精神时好时坏，见了我也只是淡淡勉励几句。
这日，我去给皇贵妃请安。
这是晋封后第一次正式拜见摄六宫事的皇贵妃。钟粹宫内殿宇深深，暖气熏人，皇贵妃柳氏端坐上位，身着绛紫色百鸟朝凤宫装，雍容华贵，气度迫人。李昭仪、林贵人等一众妃嫔分坐两侧，言笑晏晏。
见我进来，殿内说笑声略微一滞。
我规规矩矩行了大礼：“臣妾婉才人江氏，参见皇贵妃娘娘，娘娘千岁。”
皇贵妃目光落在我身上，带着审视，片刻后才缓缓道：“婉才人起来吧。晋了位份，往后更需谨守宫规，尽心侍上，莫要辜负皇上与本宫期望。”
“臣妾谨记娘娘教诲。”我垂首应道，态度恭顺。
李昭仪在一旁轻笑开口：“婉才人如今可是不同往日了，听说连太后娘娘都时常夸赞呢。”她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酸意。
皇贵妃端起茶盏，淡淡道：“太后娘娘仁厚，自然是盼着六宫和睦。婉才人得了太后青眼，是她的福气，也是六宫的福气。”
这话听着是抬举，实则将我置于炭火之上。我忙道：“娘娘谬赞，臣妾愧不敢当。太后娘娘慈训，臣妾时刻不敢或忘，唯愿尽心侍奉，为娘娘分忧。”
皇贵妃瞥了我一眼，未再言语。
又坐了片刻，我便起身告退。走出钟粹宫，背后那些目光如芒在背。
我知道，皇贵妃对我依旧存有戒心，李昭仪更是将我视为潜在对手。留在景阳宫这“不祥之地”，虽避开了核心争斗，却也意味着远离了权力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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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景阳宫，我吩咐赵德胜：“去打听一下，近日各宫主子们，可有什么头疼脑热、或是饮食不爽利的小症候？不必刻意，留心听着便是。”
赵德胜心领神会：“奴才明白。”
两日后，赵德胜带回消息：“主子，听说李昭仪近日有些食欲不振，太医开了开胃的方子，似乎效果不大。还有林贵人，似是夜间有些盗汗，睡眠不安。”
李昭仪，林贵人……
我沉吟片刻。李昭仪圣眷正浓，若此时身体不适，皇上必定关切。而林贵人依附李昭仪，若能同时示好，或能起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菱枝，去把前次晒干的山楂、陈皮取来，再备些蜂蜜。”
“主子是要做山楂糕？”
“不，”我摇头，“熬些山楂陈皮膏。记住，用文火慢熬，滤尽渣滓，只要清膏，调入蜂蜜，装在小瓷罐里。”
“那林贵人那边……”
“取些百合、麦冬，同样熬成清膏，调入少许冰糖便可。”我吩咐道，“装罐要精致些。”
“是。”
东西备好后，我并未亲自送去，而是让赵德胜分别送往昭阳宫（李昭仪处）和永寿宫（林贵人处）。
给李昭仪的说辞是：“婉才人听闻昭仪娘娘脾胃不适，特寻了民间开胃健脾的方子，熬了些山楂陈皮膏，味道酸甜，或可佐餐开胃，聊表心意。才人嘱咐，此乃寻常之物，不敢称药，请娘娘万勿嫌弃。”
给林贵人的则是：“婉才人偶得安神润肺的方子，熬了百合麦冬膏，听闻贵人夜间少寐，特献上些许，或能助眠。才人说，此物温和，贵人可试试是否合用。”
姿态放得极低，只说是“聊表心意”、“试试是否合用”，将自己置于进献“小食”的位置，而非诊病开方，避免僭越之嫌。
东西送出去，我便不再理会，依旧每日抄经、看书。
三日后，林贵人竟亲自来了景阳宫道谢。
“婉才人送的百合膏，我用了几日，夜里确实安稳了不少。”林贵人笑容温婉，语气亲热了许多，“才人真是有心了。”
“贵人喜欢便好。”我谦和道，“不过是些微不足道的小东西，能对贵人略有裨益，是它的造化。”
林贵人又坐了片刻，说了些闲话，言语间透露出李昭仪用了那山楂膏，胃口也好了些，还夸味道不错。
送走林贵人，我知道，这步棋又走对了。
不首接攀附皇贵妃或安妃，而是从李昭仪和林贵人这些“新贵”身边入手，以温和无害的方式展现价值，慢慢织就自己的关系网。
这后宫的新局，我己悄然落子。
下一步，该轮到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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