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里，年节的气氛尚未完全散去，一场倒春寒裹挟着雨雪席卷而来，宫里不少人都染了风寒。
坤宁宫传出消息，皇后病势骤然加重，竟至卧床不起，连每日的定省都免了。太医院院判亲自带着几位太医日夜轮值守在坤宁宫，汤药不断，情形似乎很不乐观。
皇上去了几次，见皇后昏沉不醒，龙颜不悦，对太医院发了脾气。皇贵妃协理六宫，一面要主持年后诸多事宜，一面要操心皇后病情，忙得脚不沾地。安妃也时常前往坤宁宫探视，宫中流言纷纷，皆说中宫恐不久矣。
若皇后真的薨逝，后位空悬……这念头如同野草，在无数人心中悄然滋生。
景阳宫依旧按部就班。我每日抄经，偶尔去慈宁宫请安，太后对此事并未多言，只嘱咐我安心。我知道，太后在观望。
这日午后，雪下得正紧，我正临摹字帖，赵德胜匆匆进来，脸色有些发白。
“主子，坤宁宫那边……怕是不好了！”
我执笔的手一顿：“怎么说？”
“奴才刚打听到，皇后娘娘从昨夜起便高烧不退，呓语不断，太医用了针，灌了药，都……都压不下去！听说……听说都在准备后事了！”赵德胜声音发颤。
这么快？
我放下笔，心头沉重。皇后虽不得宠，又常年病弱，但毕竟是中宫，她若一去，后宫格局必将天翻地覆。皇贵妃，安妃，甚至李昭仪……谁会成为下一任皇后？
“各宫什么反应？”
“皇贵妃娘娘一首在坤宁宫守着，安妃娘娘也去了，李昭仪和其他几位主子都在自己宫里等着消息……”赵德胜顿了顿，压低声音，“还有……奴才回来时，瞧见李昭仪宫里的掌事太监，悄悄往……往永寿宫林贵人那边去了。”
李昭仪的人去找林贵人？在这紧要关头？
我蹙起眉头。李昭仪与林贵人素来亲近，但此时派人前去，绝非寻常。难道她们在密谋什么？
正思忖间，菱枝也白着脸进来：“主子，不好了！奴婢刚才去取份例，听御药房的人说……说皇后娘娘这病，来得蹊跷，不似寻常风寒，倒像是……像是中了什么慢性的毒物，如今一股脑发作出来！”
中毒？！
我心头巨震！皇后久病之身，若有人暗中下毒，确实难以察觉，一旦爆发，便是回天乏术！
是谁？皇贵妃？安妃？还是……那一首隐藏在暗处的黑手？
若真是中毒，太医院未必查不出来，只是敢不敢说，愿不愿说的问题。
“此话当真？”我盯着菱枝。
“御药房的人也是偷偷议论，说张院判诊脉时脸色极其难看，却什么也没说，只让按方抓药……”菱枝声音发颤，“主子，这……这太可怕了！”
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皇后若真是中毒身亡，接下来必定是一场腥风血雨。皇上震怒之下，彻查起来，不知要牵连多少人。
我必须立刻撇清关系，绝不能沾染分毫。
“赵德胜，立刻紧闭宫门，所有宫人不得随意出入，更不得私下议论坤宁宫之事！若有违者，重责不饶！”
“是！”赵德胜连忙应下。
“菱枝，将我近日抄录的经卷整理好，尤其是为皇后娘娘祈福的那几份，单独放出来。”
“主子是要……”
“以备不时之需。”我沉声道。
若皇后真的薨了，我这“潜心礼佛”、“为皇后祈福”的姿态，便是最好的护身符。
窗外风雪呼啸，如同鬼哭。
我站在殿中，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首窜头顶。
这后宫，当真是没有一刻安宁。
皇后的病，如同一场突如其来的惊风，吹散了年节的喜庆，也吹动了无数人心中潜藏的欲望与恐惧。
这场风暴，我该如何应对？
目光，不由自主地再次投向那个藏着瓷瓶的箱子。
或许……是时候，让它派上用场了？不，还不到时候。那是最后的底牌，绝不能轻易动用。
现在，我需要的是更准确的消息。
“赵德胜，”我压低声音，“你想办法，再去探听！重点是太医院，尤其是张院判……还有，留意各宫主子们，特别是皇贵妃、安妃、李昭仪那边的异常动静！”
“奴才明白！”
赵德胜领命而去。
我独自留在殿内，听着窗外愈发急促的风雪声，心也一点点沉下去。
山雨欲来，风满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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