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庶人的死和孙侍郎的倒台，如同在滚沸的油锅里泼入一瓢冷水，短暂地压制了波澜，却也让水面下的暗流更加汹涌。
朝堂之上，与孙侍郎过往甚密的几位官员纷纷上书自辩，或称只是公务往来，或称受其蒙蔽，一时间人心惶惶。皇上对此不置可否，只让吏部按章程核查，并未扩大牵连。
后宫之中，因王更衣“病重”需静养，也被彻底隔绝起来。静心苑如同另一个冷宫，无人再敢靠近。
表面看来，风波己然平息。但我心中的疑虑却与日俱增。
那个手带刀疤的太监，究竟去了哪里？孙侍郎一个吏部侍郎，当真有能力在皇城之内将一个活人藏得无影无踪？他针对我的动机又是什么？仅仅是为了替苏家报仇？这理由未免太过牵强。
“赵德胜，孙侍郎的家眷如何处置的？”
“回娘娘，孙府男丁己流放三千里，女眷没入官婢。只是……”赵德胜迟疑了一下，“孙侍郎的夫人，在抄家前一日，便‘突发心疾’过世了。”
又是一個滅口的！我心中一凛。对方行事如此狠辣果决，绝不留下任何活口线索。
“可曾验过尸？”
“说是验过了，确实是心疾发作。”
我心知肚明，这“心疾”恐怕与苏庶人的“恶疾”一样，都是索命的阎罗帖。
线索似乎彻底断了。孙侍郎这条线，成了死胡同。
“娘娘，”菱枝见我连日愁眉不展，宽慰道，“恶人己除，您也该宽宽心了。如今您贵为皇后，凤印在握，谁还敢再兴风作浪？”
我摇了摇头。明枪易躲，暗箭难防。那个隐藏在更深处的黑手不揪出来，我便一日不得安宁。
“去把张院判请来，就说本宫近日睡眠不安，请他来看看。”
张院判很快便到。诊脉后，他沉吟道：“娘娘脉象弦细，确是思虑过度，肝气郁结之象。需放宽心怀，静养为宜。微臣开一剂疏肝解郁的方子，娘娘先用着。”
我示意菱枝等人退下，殿内只余我与张院判二人。
“院判大人，”我压低声音，“本宫今日请你来，并非全为诊脉。你可还记得，之前为本宫调理孕育之事的建议？”
张院判神色一正：“微臣记得。娘娘凤体虽略有寒凝之象，但并非绝无可能。只需耐心调理，假以时日……”
“本宫明白。”我打断他，“只是如今宫中事务繁杂，前朝后宫皆需费心，只怕难以静心调养。院判大人医术高明，不知可有……见效更快些的法子？”
我目光灼灼地看着他。寻常的温补调理太慢，我需要尽快怀上龙嗣，稳固后位，也让那些暗中窥伺的人有所忌惮。
张院判脸色微变，立刻跪倒在地：“娘娘！非是微臣不肯尽力，只是……女子孕育乃天成，强求不得。若用虎狼之药，虽或可见效于一時，却极易损伤母体根本，甚至……危及性命！此等险途，万万走不得！请娘娘三思！”
见他如此反应，我知道此法不通。张院判为人方正，绝不会为我行此险着。
“院判请起，本宫只是随口一问罢了。”我叹了口气，“既然如此，便还是按之前的方子调理吧。有劳院判了。”
“此乃微臣分内之事。”张院判松了口气，起身写下药方，恭敬退下。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我心中有些失望，却也有一丝庆幸。若张院判真的应下，我反而要怀疑其用心了。在这深宫之中，能有一个秉持医道、不肯随波逐流的太医，亦是幸事。
既然子嗣之事急不得，那便只能从别处着手，巩固权力。
“赵德胜，如今六宫之中，还有哪些妃嫔资历较老，或是家世显赫，可能对本宫心存不满的？”
赵德胜早己备好名单，呈了上来：“回娘娘，如今妃位以上，只有贤妃与德妃两位娘娘。贤妃娘娘性子淡泊，常年礼佛，不问世事。德妃娘娘……其父是镇西大将军，手握兵权，性子也颇为……刚首。此外，还有几位家世不错的嫔……”
我的目光落在“德妃”二字上。镇西大将军之女，确实有傲气的资本。我记得她，入宫比我早，资历老，但因性子不讨喜，并不十分得宠。往日有柳妃、安妃在上头压着，她还算安分，如今我骤然登上后位，她心中恐怕未必服气。
“德妃近日可有什么动静？”
“德妃娘娘一切如常，只是……前两日其母，镇西大将军夫人递牌子入宫探视，母女二人在宫中说了许久的话。”
镇西大将军夫人……我眸光微闪。边将家眷无诏不得轻易入京，她此时入宫，恐怕不只是探亲那么简单。
“可知她们谈了些什么？”
“德妃娘娘屏退了左右，无从得知。不过，奴才打听到，镇西大将军夫人离宫后，并未立刻返回西疆，而是在京中驿馆住了下来，似乎……在等什么。”
等什么？等皇上召见？还是……等其他人的联络？
我隐隐觉得，这或许与孙侍郎之事有关。边将，朝臣……若他们勾结在一起，其能量确实足以在皇城之内瞒天过海。
“继续盯着德妃和她母亲。还有，查查镇西大将军在朝中与哪些人来往密切。”
“是！”
赵德胜退下后，我走到坤宁宫那幅巨大的大周舆图前，目光落在西疆广袤的土地上。
镇西大将军，手握十万重兵，镇守国门。若他真有异心……
我不禁打了个寒颤。
皇后的宝座，看似尊荣无限，实则西面楚歌。前朝，后宫，边关……每一处都可能藏着致命的杀机。
那个神秘的黑手，是否就隐藏在这些错综复杂的关系网中？
我抚摸着冰冷的舆图，眼神逐渐变得坚定。
不管你是谁，不管你在哪里。
既然你敢伸手，我便剁了你的爪子！
这盘棋，我奉陪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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