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西大将军夫人滞留京城的消息，像一片阴云笼罩在紫禁城上空。边将家眷无诏不得入京，这是祖制。她此番破例，定然有所图谋。
皇上对此似乎并未过多在意，只在一次用膳时随口提了一句：“镇西大将军劳苦功高，其夫人思女心切，入京探视也情有可原。”
话虽如此，但我注意到，皇上近日往德妃宫中去得勤了些。虽未留宿，但赏赐不断，甚至还过问了几句德妃宫中用度是否宽裕。
这是一种信号，一种安抚，也是一种……试探。
“娘娘，德妃娘娘今日去慈宁宫给太后请安，停留了将近一个时辰。”赵德胜低声禀报。
太后？德妃素日与太后并不亲近，此时频繁请安，意欲何为？
“可知说了些什么？”
“太后屏退了左右，无从得知。不过德妃娘娘出来时，神色似乎颇为愉悦。”
愉悦？我心中警铃大作。太后一向不过问具体事务，但她若表态支持德妃，意义便截然不同。
“让我们在慈宁宫的人，想办法探听一下，近日太后对德妃态度可有变化？”
“奴才明白。”
与此同时，前朝也传来一些微妙的消息。几位御史联名上奏，盛赞镇西大将军戍边有功，当加重赏。而吏部在考核西疆官员时，也显得格外“宽容”。
山雨欲来风满楼。
我不能再坐以待毙。
“赵德胜，去请林阁老夫人入宫一叙。就说本宫新得了几匹江南进贡的软烟罗，请她来帮忙瞧瞧花样。”
林阁老是三朝元老，在朝中门生故旧遍布，其夫人亦是诰命之首，与各府女眷往来密切。从她那里，或许能探听到一些风声。
林老夫人很快应召入宫。她是一位慈眉善目的老妇人，举止得体，言谈谨慎。
我与她寒暄了几句衣料花样，便将话题引向了边关。
“听闻西疆苦寒，将士们戍边不易。镇西大将军镇守多年，保家卫国，实在令人敬佩。”我感叹道。
林老夫人笑了笑：“娘娘仁德，体恤将士。镇西大将军确是国之栋梁，只是……边关大将，手握重兵，久居在外，也需朝廷时时抚慰，方能安心。”
她这话说得含蓄，我却听出了弦外之音。朝廷对边将，既要用，也要防。
“老夫人说的是。”我点头附和，“所以皇上近日对德妃妹妹多有抚慰，也是希望大将军能感受到皇恩浩荡。”
林老夫人看了我一眼，笑容不变：“皇上圣明。只是老身听闻，大将军年事己高，近年来旧伤频发，己有归京荣养之意。其麾下几位副将，皆是骁勇之辈，也不知将来西疆兵权，会交由谁手。”
我心中一动。镇西大将军想回京？这是他自己之意，还是……有人希望他回京？
西疆兵权……这可是块肥肉。若大将军回京，这兵权落入谁手，至关重要。
“老夫人可知，大将军属意哪位副将接替？”
林老夫人端起茶盏，轻轻吹了吹：“这等军国大事，老身一个妇道人家，怎会知晓。只是听说……几位副将似乎各有来头，朝中对此，也颇有议论。”
她点到即止，不再多言。
送走林老夫人，我反复咀嚼着她的话。镇西大将军欲归京，西疆兵权争夺，朝中议论纷纷……这些信息串联起来，一个模糊的轮廓渐渐清晰。
孙侍郎的倒台，或许并非结束，而是一个开始。有人想利用西疆兵权的更迭，搅动朝局。而德妃，乃至她背后的镇西大将军，都被卷入其中，甚至可能成了别人手中的棋子。
那个隐藏在深处的黑手，其目标恐怕不仅仅是我这个皇后，而是整个朝堂！
想通此节，我后背惊出一层冷汗。
“赵德胜！”
“奴才在！”
“让我们的人，停止对德妃的监视，撤回来。”
赵德胜一愣：“娘娘，这是为何？”
“打草惊蛇。”我沉声道，“对方如此谨慎，我们盯得太紧，反而会让他们隐藏得更深。既然他们想动，我们就让他们动起来。”
“奴才明白了。”
“还有，”我沉吟道，“想办法让皇上知道，镇西大将军有归京之意，以及……朝中对西疆兵权的觊觎。”
我要把水搅浑，让皇上的目光也投向那里。唯有如此，那个藏在暗处的势力，才会露出马脚。
几日后的一个深夜，坤宁宫早己熄灯。我躺在床上，却毫无睡意。
窗外忽然传来极轻微的“叩叩”声，三长两短，是我与赵德胜约定的暗号。
我悄然起身，披上外衣，走到窗边。
“娘娘，”赵德胜的声音隔着窗纸，低得几乎听不见，“那个刀疤太监……有消息了。”
我心中一紧：“人在哪里？”
“死了。在京郊乱葬岗发现的尸体，死了至少有七八日，面目腐烂难以辨认，但左手手背确实有一道陈年刀疤。致命伤是……喉骨碎裂，一招毙命。”
又灭口了！而且是在孙侍郎倒台之前就己经被灭口！
对方下手之快，之狠，远超我的想象。
“可查出他生前与谁接触过？”
“奴才正在查，但他生前行踪诡秘，接触的人三教九流，一时难以理清。不过……有人曾在京城的‘悦来’茶馆附近见过他。”
悦来茶馆？我记下了这个名字。
“继续查，重点查悦来茶馆的东家和常客。记住，要绝对隐秘。”
“是。”
赵德胜的脚步声消失在夜色中。
我站在窗前，看着外面沉沉的夜幕，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
对手比我想象的更加狡猾和强大。他们似乎总能抢先一步，切断所有线索。
悦来茶馆……这会是新的突破口吗？
迷雾依旧重重，但我知道，我离真相，又近了一步。
这场博弈，己经从后宫，蔓延到了整个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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