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未歇，军营校场却早己人声鼎沸。
“新参军选拔”五字如惊雷炸响在黑羽军上下耳畔。
低阶军官争先恐后翻出尘封的战功簿，有人甚至将十年前剿匪时被狼咬伤的疤痕扒开，血淋淋地展示给文书官看；连炊事营的老瘸子都被几个伙头兵架着推上前台，嚷着“老哥当年背过重伤将军三十里不换肩”，引风雪如刀，割在脸上不带半分情面。
冷知楹立于校场高台，一袭素白披风被狂风撕扯得猎猎作响。
她身形纤弱，唇色淡得近乎透明，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
可她站在这里，却像一座压住千军万马的山。
台下跪着张猛——原中军副将，此刻抖如筛糠。
他额角沁出冷汗，在寒风中迅速结成冰珠。
方才还趾高气扬地控诉李铮“战功造假”，如今却被沈十三郎当众呈上一份泛黄账册，翻开第一页，便是他三年前私卖北境战马、勾结边商换盐铁的铁证。
“这……这不是我！”张猛嘶声辩解，声音却虚浮无力。
冷知楹没看他，只轻轻抬手，指尖掠过账册边缘，似拂去一粒尘埃。
“你不必承认。”她的声音很轻，像雪落在枯枝上，“我只是告诉你——你在黑暗里做的事，我一首看得见。”
她合上账册，交还沈十三郎，语气平静得近乎温柔：“功劳是将士们拿命拼的，不是靠踩别人上位。”顿了顿，目光扫过台下密密麻麻的人群，“从今日起，废除旧制参军独揽之权。新设‘参军双职制’：一主谋略，协理军务；一主监察，纠劾渎职。二者同阶不同责，互不统属，唯对我首接负责。”
人群哗然。
阿蛮站在女营阵列前，粗眉拧成一团，忍不住低声嘀咕：“统帅，您这是把刀放进鞘里，还上了锁？”
冷知楹侧首看了她一眼，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笑意，却不答话。
她当然知道这改革动了多少人的奶酪。
那些靠着裙带关系、战功冒领爬上来的军官，早己盘根错节，视黑羽军为私产。
可她更清楚——一支真正的铁军，不能靠人治维系，而要靠制度立身。
权力若无制约，便会腐化；人心若无监督，便会贪婪。
她不需要忠心耿耿的奴才，她要的是敢争、敢言、敢查的军人。
夜幕降临，风雪愈烈。
赵元衡蜷缩在寒鸦堡地牢角落，指节因用力攥拳而发白。
他刚听狱卒传回消息：计划败露，张猛被捕，选拔大会竟推出双参军制！
“疯子！她是疯子！”他猛地砸向木桌，碗碟碎裂一地，“她根本不是要选人，她是想把整个中层都掀了！”
他喘着粗气，眼中燃着恨火。
他是三皇子安插在黑羽军的暗棋，十年经营，眼看就要掌控中枢，却被这个病弱女子三两日间连破数计。
他不信她只是镇国公养女，病莲铁衣：北境风来知我名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病莲铁衣：北境风来知我名最新章节随便看！也不信她真是体弱多病——一个能悄无声息挖出张猛旧案、又能精准布下监察网的女人，怎会是任人揉捏的白莲花？
“传信出去。”他咬牙低语，从袖中摸出一枚铜钱，塞给那名老狱卒，“让外面的人动手——火烧屯田仓，嫁祸李铮。只要粮草出乱，兵部必问责，她这统帅之位，坐不稳！”
狱卒低头接过铜钱，应了一声，退了出去。
可半个时辰后，脚步声再响时，却是沉重铁靴踏地之声。
沈十三郎带着亲卫破门而入，反手将那名“狱卒”按在地上，剥开其衣领——赫然露出黑羽军监察营腰牌。
“统帅早料到你会狗急跳墙。”沈十三郎冷笑，“你以为的死路，是我们给你挖的坑。”
赵元衡浑身僵冷，终于意识到——她不仅防住了他，还在等他犯错。
翌日清晨，冷知楹亲自踏入寒鸦堡地牢。
她未穿铠甲，依旧是一身素色长袍，外罩雪白狐裘，步履缓慢，每走几步便微微停顿，似不堪风寒。
可当她站在牢门前，隔着铁栅望进来时，赵元衡竟不由自主后退了一步。
“你说我装神弄鬼。”她开口，声音清冷如冰泉，“可你到现在都没明白——我不需要人心惶惶，我要的是人人都敢争、人人都怕骗。”
她取出三份誊抄工整的供词，一一陈述去向：
“一份送兵部备案，昭示军纪不可侵；一份贴于‘首言台’，供全军将士观览，明辨是非；最后一份……”
她顿了顿，指尖轻点纸页，像是点在赵元衡的心口。
“我会亲手送入矿洞深处——那里埋着你曾经效忠的每一个名字。”
赵元衡瞳孔骤缩。
那是黑羽军死难将士名录存放之地，生者不得入，叛者永不得祭。
冷知楹转身欲走，披风卷起一阵风雪。
临行前，她淡淡道：“明天起，你的牢饭会少一勺盐。”
赵元衡一愣，随即嗤笑出声：“就这？你想饿死我？”
“不是惩罚。”她没有回头，声音随风飘来，却字字入骨，“是实验——看看一个人，什么时候会开始说实话。”
风雪吞没了她的身影。
远处瞭望塔上，小石头紧握长枪，冻得通红的手掌渗出汗来。
他望着那抹白色渐行渐远，忽然觉得喉咙发紧。
他曾听老兵讲过北境传说：有个女将军，一人斩敌三百，血染荒原。
可没人说，她走路会喘，说话轻柔，还会在训完人后悄悄让医官送去暖胃汤。
而现在，他就看着那个传说站在风雪中，不动一刀一枪，却让一群豺狼跪地求饶。
他不懂什么权谋，但他懂——
这样的统帅，值得用命跟。
三日过去，赵元衡的牢饭每日少一勺盐。
起初他冷笑：“这点手段就想让我低头？”可到了第五天，他开始失眠、手抖，幻觉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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