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松把西门庆和王婆的定罪文书折好放进抽屉时,指节蹭过木质桌面,发出轻微声响。春桃端着药碗进来,见他盯着空荡的桌角发呆,将碗轻放:“都头,李郎中说这药得趁热喝,治您连日的劳碌。”
武松嗯了一声,目光落在碗沿的热气上。定罪文书虽己画押,但武大郎的尸骨鉴定还差关键佐证——那日火化场,何九叔袖中藏的东西,他始终记在心上。“何九叔今早来过阳春阁吗?”
“来过,给乔老爹抓药,付账时手都抖。”春桃收拾着案上的碎纸,“张婶说撞见他跟老婆在柴房吵架,好像在藏啥东西。”
武松搁下未动的药碗,起身往紫石街走。刚过街口,就见周大膀在酒肆门口擦桌子,见他过来,首起腰喊:“都头!何九叔刚进铺子里,脸白得像纸,一碗酒倒了三次都没倒进杯里!”
武松加快脚步,掀开门帘走进酒肆。何九叔正坐在靠窗的位置,手里捏着个空酒杯,眼神空茫地盯着窗外的馄饨摊。他老婆坐在对面,手指绞着帕子,嘴里低声念叨:“让你交出去你不听,现在好了,都头找上门了!”
“小声点!”何九叔猛地拍了下桌子,杯底与桌面相撞,发出脆响,“你想让全街都知道?”
武松拉过旁边的板凳坐下,木凳与地面摩擦出声。何九叔闻声回头,脸色瞬间失了血色,手忙将酒杯往桌下藏:“都头,您……您来喝酒?我这就叫周老板添菜。”
“不喝酒,问你件事。”武松的目光扫过他微颤的指尖,“那日火化场,你捡的骨头,藏在哪了?”
“哐当”一声,何九叔老婆手里的茶杯掉在地上,瓷片溅得满地都是。她起身就要走:“我……我去烧壶水。”
“坐下。”武松的声音不高,却让她脚步顿住。何九叔的喉结滚了滚,双手插进头发里,叹了口气:“都头,我不是故意的。那骨头黑得蹊跷,我怕王婆还有同伙,就捡了两块藏在床板下,想着……想着等风头过了再给您。”
周大膀端着盘炒花生过来,往桌上一放:“何九叔,您这就见外了!都头啥人?前阵子我被无赖讹钱,他二话不说就帮我讨回来,还能亏了你?”
何九叔捏起颗花生,壳子捏碎了也没剥开。武松从怀里掏出张纸,放在桌上。纸上是他昨晚根据春桃和张婶的描述写的——“初七未时,何九叔妻于柴房嘱其:‘藏骨于床底,武都头不问则埋,问则称忘’”,字迹工整,连两人争执的细节都标得清楚。
何九叔拿起纸,手指抚过字迹,浑身发起抖来。他抬头看向武松,眼里满是慌乱:“都头,您……您都知道了?”
“我哥的事,容不得半点马虎。”武松拿起颗花生,慢慢剥着,“西门庆和王婆虽定了罪,但他们一口咬定无人协助,有了这骨头,就能坐实他们的罪,也能查查看有没有漏网的余党。”
“余党?”何九叔的声音发颤,“西门庆在阳谷县经营这么多年,万一有人找我麻烦……”
“有我在,没人敢动你。”武松打断他,“民团每天在紫石街巡逻,郑烈的兄弟就在街口,你要是怕,就让他们多往你家走两趟。”
张婶这时挎着菜篮路过,扒着门帘往里看:“都头,您在这儿啊!乔老爹说想见您,说您帮他请了汤隆师傅修农具,得好好谢您。”
“待会儿就去。”武松应着,转头看向何九叔,“骨头在哪?现在带我去拿。”
何九叔迟疑片刻,终于站起身:“跟我来。”
三人往何九叔家走的路上,遇到了郓哥。他背着梨筐,筐里的梨还带着晨露:“都头,何九叔,你们去哪?我刚给许婆婆送了梨,她的馄饨摊今天生意可好!”
“去拿点东西。”武松拍了拍他的头,“你先去阳春阁帮孙姑娘看会儿摊子,她要去给王三郎送银锁的图样。”
郓哥应了声“好”,蹦蹦跳跳地走了。何九叔老婆在一旁叹道:“这孩子机灵,乔老爹的病也好得快,都是托您的福。”
到了何九叔家,他掀开床板,从底下摸出个蓝布包,层层打开,里面是两块烧黑的骨头,边缘还泛着青灰。“都头,就这两块,胸口和肚子上的,黑得最厉害。”
武松拿起骨头,放在鼻尖闻了闻,淡淡的苦杏仁味还在,和李郎中鉴定的砒霜味道一模一样。“九叔,多谢你。有了这东西,就能彻底了了我哥的事。”
“我……我是不是做错了?”何九叔的声音带着哭腔,“我不该藏着,该早点给您。”
“知错就好,不算错。”武松将骨头包好,“你也是为了自保,我不怪你。待会儿跟我去县衙一趟,把事情说清楚,知县大人不会为难你。”
何九叔老婆赶紧点头:“我们去!这就去!”
刚出门,就见孙梦娇扶着潘金莲走过来。潘金莲穿着孝服,手里捧着个布包,见了武松,赶紧低下头:“叔叔,我整理大郎的遗物,找出些碎银,想捐给阳春阁,帮衬街坊。”
武松接过布包,里面是些零散的铜钱和碎银。“有心了,我让春桃登记好。”
孙梦娇悄悄拉了拉武松的袖子,眼神示意他看潘金莲的袖口——那里沾着点黄纸灰,像是刚烧过东西。武松心里一动,却没多问,只道:“你们先回去吧。”
到了县衙,知县正对着卷宗发愁,见武松进来,赶紧迎上去:“都头,有新证据了?”
武松将骨头放在案上,又让何九叔把火化时的情形说了一遍。何九叔说得详细,连骨头的颜色、位置都讲得明明白白。知县听完,拍了下惊堂木:“好!有了这铁证,就算西门庆想翻供也没用!何九叔协助查案有功,赏银五两!”
何九叔愣了愣,随即对着知县连连磕头:“谢大人!谢大人!”
走出县衙时,阳光照在身上,暖得人骨头都酥了。何九叔手里攥着赏银,脸上的愁容终于散了:“都头,多亏了您,不然我这辈子都不得安生。”
“应该的。”武松拍了拍他的肩膀,“回去好好经营药铺,有啥事随时找我。”
路过紫石街时,许老婆子的馄饨摊前排起了长队。她见武松过来,笑着喊:“都头,吃碗馄饨不?刚出锅的,热乎!”
“不了,待会儿还要去看乔老爹。”武松笑着摆手。
周大膀的酒肆里也坐满了客人,郑烈带着兄弟们正在巡逻,见武松过来,喊道:“都头,西门庆的余党我们查过了,都是些小喽啰,己经赶出城了!”
武松点头:“好,辛苦你们。”
回到阳春阁,春桃正在账房里登记银钱,见武松进来,赶紧站起来:“都头,李郎中来了,说要给那两块骨头做最后的鉴定。”
武松将布包递给李郎中,看着他小心翼翼地拿出骨头,心里终于踏实了。他走到窗边,看着紫石街的热闹景象——王三郎的银匠店传来敲打声,孙二叔的冥器铺门口有人在挑选纸钱,孩子们在巷口追逐打闹。
春桃端来那碗凉透的药,重新热过,递到他面前:“都头,快喝吧,李郎中说喝了对身子好。”
武松接过药碗,一饮而尽。药味虽苦,心里却暖。他知道,哥哥的冤屈彻底昭雪了,阳谷县的日子,会越来越安稳。
这时,郓哥跑了进来,手里举着个梨:“都头,乔老爹说要给您做双鞋,让您有空去量尺寸!”
武松笑了笑,摸了摸郓哥的头:“好,我这就去。”
阳光透过窗棂,洒在桌上的定罪文书和那纸记录上,把字迹照得格外清晰。武松知道,这纸上的每一个字,都藏着街坊的信任,藏着阳谷县的太平,也藏着哥哥未了的心愿。他握紧了腰间的刀,脚步轻快地往外走,去赴乔老爹的约,也去赴这片土地的安稳之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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