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松攥着刚打好的铁枪走在前面，枪杆蹭过青石板，发出细碎的声响。郑烈和洪振跟在身后，前者手里拎着个布包，装着周大膀刚塞的酱牛肉，后者背着个长条木盒，里面是他的长枪，步伐沉稳得很。
“都头，狮子楼的王掌柜昨天说进了新酿的高粱酒，今天正好尝尝。”郑烈的大嗓门打破了巷里的安静，他左胳膊上的伤刚拆了布条，还能看到淡淡的疤痕，“洪大哥，您可得多喝几杯，这酒劲儿足！”
洪振嗯了一声，目光落在武松手里的铁枪上——枪杆是汤隆新打的，磨得光滑，枪尖闪着冷光。“武都头，这枪趁手吗？汤师傅的手艺确实好，比柴进庄上的铁匠打得还扎实。”
“还行。”武松掂了掂枪，重量正合适，“汤隆说再练几日，给你也打一把新枪，比你现在这把沉二两，耍起来更有力道。”
刚拐进狮子楼所在的街口，就见张婶挎着菜篮往家走，篮子里的青菜沾着露水：“都头，郑兄弟，洪壮士！这是去哪？我刚炖了鸡汤，要不先去家里喝一碗？”
“不了张婶！”郑烈头也不回地喊，“去狮子楼吃饭，回来再喝您的汤！”
张婶笑着摆手：“那我给你们留着！记得别喝太多酒！”
狮子楼的门帘刚掀开，一股肉香就飘了出来。王掌柜正趴在柜台上算账，见武松进来，赶紧站起身，脸上堆着笑：“武都头，您来啦！楼上雅阁给您留着呢，靠窗的位置，能看见街景。”
“再添两副碗筷。”武松往楼上走，脚步踩在木楼梯上，发出“咚咚”的声响，“把你新酿的高粱酒拿一坛，再炒几个硬菜。”
“哎！”王掌柜应着，转头朝后厨喊，“炒个酱牛肉、炖只鸡、再来个炒青菜！把那坛三十年的陈酿也搬出来！”
雅阁里收拾得干净，靠窗的位置摆着张方桌，窗外就是阳谷县的主街，来往行人络绎不绝。郑烈先跳过去坐下，把布包里的酱牛肉往桌上一倒：“先垫垫，这是周大膀刚腌的，香得很！”
洪振坐在对面，把长枪靠在墙角，手指无意识地着枪杆。武松看在眼里，知道他还在想柴进庄上的事——昨天夜里训练完，洪振就坐在院角抽烟，嘴里念叨着“一棒之辱”，声音低得像蚊子叫。
很快，菜就端了上来。酱牛肉切得厚实，炖鸡冒着热气，青菜绿油油的，王掌柜亲自拎着酒坛进来，“啪”地拍开泥封，酒香瞬间弥漫了整个雅阁：“都头，这酒可是我藏了三十年的宝贝，一般人我不拿出来！”
武松给三人倒上酒，酒液清亮，溅起细小的酒花。“洪教头，尝尝这酒。阳谷县的酒虽比不得东京的，却也够劲儿。”
洪振端起酒杯，抿了一口，酒液滑过喉咙，暖得胸口发沉。他放下酒杯，夹了块牛肉放进嘴里，慢慢嚼着：“武都头，您听说过林冲吗？八十万禁军教头。”
“听过。”武松点头，手里的筷子顿了顿，“听说他被高俅陷害，发配沧州，后来上了梁山。”
洪振的喉结滚了滚，又喝了口酒，眼神暗了下来：“我以前在柴进庄上做教头，就是被他打败的。”
郑烈刚塞进嘴里的牛肉差点喷出来，瞪着眼睛：“啥？洪大哥您这么厉害，还打不过他？”
洪振苦笑一声，手指敲了敲桌面：“半年前，他发配路过柴进庄，柴大官人待他极好，三天一小宴，五天一大宴。我那时候年轻气盛，觉得他不过是个配军，凭啥受这待遇。”
他顿了顿，拿起长枪在手里转了个圈，枪尖对着空气虚刺了一下：“我喝了酒去找他挑战，他一开始不肯，说怕伤了和气。我更气了，拎着枪就冲上去，结果……不到十个回合，他一棒打在我枪杆上，我手里的枪就飞了，人也摔在地上。”
“周围全是庄客，都在笑我。”洪振的声音低了些，“我这张脸算是丢尽了，当天就收拾东西回了洪家镇，再也没去过沧州。”
郑烈拍了下桌子，酒碗晃出半杯酒：“这林冲也太不给面子了！好歹您也是柴大官人的教头，就不能让着点您？”
“不能怪他。”武松打断他，给洪振添了杯酒，“是你先挑的事，他要是真让着你，反而显得你没本事。再说，林冲的武艺确实好，能接他十招，己经很厉害了。”
洪振抬起头，眼里亮了些：“您不觉得我丢人？”
“丢人啥？”武松夹了块鸡肉放进他碗里，“谁还没输过？我当年刚学拳时，被师父揍得三天爬不起来，现在不也能打虎？武艺这东西，本就是练出来的，输了再练就是，没必要揪着不放。”
王掌柜这时端着盘馒头进来，听到这话，笑着接话：“武都头说得对！我年轻时候学做菜，炒坏了几十斤菜，被师父骂得狗血淋头，现在不也成了狮子楼的掌柜？”
洪振看着碗里的鸡肉，嘴角慢慢勾起个弧度：“您说得是。只是那口气咽不下去，总想着哪天能跟他再比一场，赢回这面子。”
“想比就比，但不是现在。”武松放下筷子，“他现在在梁山，你去找他，免不了要跟梁山的人动手。梁山虽有好汉，但也有不少打家劫舍的，没必要为了一场比试把自己搭进去。”
他顿了顿，指了指窗外：“阳谷县现在缺教头，民团的兄弟们虽勇猛，却没章法。你留下，教他们练枪，等练出本事，以后说不定能跟林冲在战场上见——到时候光明正大地比一场，赢了才光彩。嗨了送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
郑烈在一旁帮腔：“是啊洪大哥！留下吧！都头说了，每月给你十两银子，还管吃管住，比你在洪家镇看粮仓强多了！”
洪振看着武松，又看了看郑烈，突然笑了，端起酒杯跟武松碰了一下：“好！我留下！以后跟着武都头，好好教兄弟们练枪，等有机会，再跟林冲比个高低！”
武松也笑了，跟他碰了碰杯：“这才对！来，喝酒！”
三人边喝边聊，郑烈说起要去东昌府和大名府找好汉的事，眼睛发亮：“都头，我己经跟瘦高个说好，明天一早就出发，带上二十两银子，保证能找几个像洪大哥这样的能人！”
武松皱了皱眉：“你今天喝了不少酒，明天再走也不迟，路上也好有精神。”
“不行！”郑烈摆了摆手，把最后一口酒喝干，“现在民团正缺人，早一天找到好汉，兄弟们就能早一天学本事！我这就回去收拾东西，连夜走！”
武松知道他的性子，一旦决定的事，十头牛都拉不回来。“那你等会儿，我让春桃给你准备些干粮和伤药，路上用得上。”
吃完饭，三人走出狮子楼，天色己经擦黑。张婶拎着个布包在街口等，见他们出来，赶紧迎上去：“洪壮士，这是我做的饼，路上饿了吃。郑兄弟，这是金疮药，你胳膊的伤还没好利索，记得换药。”
“谢谢张婶！”郑烈接过布包，往背上一甩，“都头，洪大哥，我走了！等我带好汉回来！”
瘦高个早己带着几个兄弟在巷口等着，见郑烈过来，赶紧迎上去：“大哥，东西都收拾好了！”
郑烈摆了摆手，跟着兄弟们消失在巷口。武松看着他的背影，摇了摇头：“这小子，就是急脾气。”
洪振笑着说：“急脾气好，办事实在。当年我要是有他这股劲，也不至于输了就躲回洪家镇。”
两人往回走，路过阳春阁时，孙梦娇正站在门口送客人，见他们过来，笑着喊：“都头，洪壮士！刚炖了银耳汤，进来喝一碗？”
“不了，还有事。”武松摆了摆手，“你让春桃把给郑烈的干粮送到我府里，我待会儿拿给他。”
“哎！”孙梦娇应着，转身进了阳春阁。
回到府里，春桃己经把干粮和伤药收拾好了，装在个布包里，还塞了两包茶叶：“都头，这是孙姑娘给的，说路上泡水喝，解乏。”
武松接过布包，递给洪振：“你先去休息，明天一早开始教兄弟们练枪。汤隆说明天会送新枪来，你看看合不合手。”
“好。”洪振接过布包，往自己的房间走，脚步比来时轻快了些。
武松刚坐下，郓哥背着梨筐跑进来，筐里的梨还带着晨露：“都头，我爹说乔老爹今天能下地了，让我给您送些梨尝尝！”
“放桌上吧。”武松摸了摸他的头，“郑烈刚出发去寻好汉了，你要是没事，帮我盯着点民团的兄弟们，别让他们偷懒。”
“放心吧都头！”郓哥拍了拍胸脯，“我现在就去后院看着！谁要是偷懒，我就告诉洪教头！”
郓哥跑出去后，春桃端着碗银耳汤进来：“都头，喝碗汤吧。孙姑娘说您今天喝了不少酒，喝点甜的解解酒。”
武松接过汤碗，喝了一口，甜意顺着喉咙往下滑。他看向窗外，月光洒在院中的石榴树上，投下斑驳的影子。洪振的房间亮着灯，隐约能听到他擦拭长枪的声响；后院传来民团兄弟们的笑闹声，郓哥的大嗓门混在里面，格外清晰。
他知道，洪振留下了，郑烈去寻好汉了，民团会越来越强，阳谷县也会越来越安稳。至于洪振和林冲的比试，或许有一天真能实现——但那时候，应该是在保家卫国的战场上，而不是为了一时的面子。
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后院就传来了长枪碰撞的脆响。武松起身走到窗边，见洪振正教兄弟们扎马步，他手里拿着根木棍，时不时敲敲这个的膝盖，戳戳那个的腰：“脚再分开点！膝盖别超过脚尖！腰挺首了！”
汤隆背着两把新枪进来，往地上一放：“洪教头，都头！新枪打好了，您试试！”
洪振走过去，拎起一把枪，掂量了掂量，手腕一转，枪尖“唰”地刺向空中，带起一阵风声：“好枪！比我原来那把沉二两，耍起来更有力道！”
武松走下楼，见郑烈留下的布包还放在桌上，里面的干粮少了两包——想必是瘦高个他们在路上吃了。春桃端着早饭进来，笑着说：“都头，张婶刚送来红烧肉，说给洪教头和兄弟们加菜。”
武松点了点头，看向后院。兄弟们己经开始练枪了，洪振拿着新枪，手把手地教他们握枪的姿势，枪尖挑着稻草人，戳得稻草乱飞。郓哥站在一旁，手里拿着根木棍，学着他们的样子比划，嘴里还喊着“哈！嘿！”
阳光透过院中的石榴树，洒下细碎的光斑。武松看着眼前的景象，心里暖暖的。他知道，只要兄弟们好好练，阳谷县就再也不怕无赖和贼寇；只要洪振留下，民团的武艺就会越来越强。而郑烈，也一定会带着好汉回来，到时候，阳谷县会更安稳，更热闹。
他拿起桌上的铁枪，走进后院：“洪教头，教我两招？”
洪振咧嘴一笑，扔给他一把枪：“来！让您见识见识柴进庄上的枪法！”
枪杆碰撞的脆响，兄弟们的喝声，郓哥的笑声，混在一起，飘出了院子，飘向了热闹的紫石街。阳光越来越暖，照亮了每个人的笑脸，也照亮了阳谷县安稳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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