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小芷从集市回来的路上，脚步轻快得像踩在棉花上。她外套口袋里那枚硬币和鸡蛋还热着，手时不时按一下，生怕它们飞了似的。林牧走在前头，手里提着刚换的喷雾器零件，阳光照在他肩头，影子拉得老长。
走到村口岔道时，迎面来了个穿碎花衬衫的姑娘，挎着竹篮，脸上笑出两个酒窝。她一见林牧就喊：“阿牧哥！”声音脆生生的，像是院子里刚打的井水泼在青石板上。
林牧抬头，也笑了：“翠花？怎么又来了。”
“我家鸡下得多，送点新鲜蛋来。”翠花把篮子递过去，手指在篮沿拍了拍，“你上次说蛋羹好吃，我就多攒了些。”
云小芷的脚步慢了下来。她站在原地，看着林牧接过篮子，低头看了看，说：“这都够吃半个月了，谢了。”
“客气啥。”翠花摆摆手，眼睛一首盯着林牧，“山路滑，我怕别人送来摔了，还是自己跑一趟放心。”
林牧点点头，语气软了些：“下次别亲自来，太远了。”
“不碍事。”翠花笑了笑，眼角弯成月牙，“反正我也顺路来看看果园。”
云小芷的手指忽然蜷了一下。她低头看自己的鞋尖，帆布鞋边沾了点泥，是早上赶集时蹭的。她没说话，只是把口袋里的硬币攥得更紧了些，边缘硌着掌心，有点疼。
林牧转过身，才发现她落在后头。“小芷，走啊。”他招呼了一声。
她应了声，快走两步跟上去。翠花看了她一眼，笑着问：“这位是你家亲戚？”
“不是，是朋友。”林牧答得自然。
“哦——”翠花拖了个长音，眼神在两人之间转了一圈，“难怪你最近总往家里带人吃饭。”
云小芷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可林牧己经拎着篮子往前走了。她只好闭上嘴，跟着往前挪。
进了果园，林牧把篮子放在工具房门口的木凳上，转身去拿修枝剪。翠花站在梨树底下，仰头看了看枝叶，说：“今年花开得早，果子能收不少吧？”
“要看天气。”林牧一边检查剪刀一边回，“要是五月不闹霜，产量能比去年高两成。”
“那你可得请我吃第一筐。”翠花笑嘻嘻地说。
“行啊。”林牧也笑，“挑最甜的给你。”
云小芷站在边上，忽然觉得喉咙有点干。她舔了舔嘴唇，听见林牧说：“小芷，厨房还有姜茶，你要不要喝点？”
她摇头，声音不大：“我不渴。”
翠花扭头看她：“小姑娘不爱说话啊？”
“她刚来不久。”林牧插话，“还在熟悉这儿。”
“也是。”翠花点点头，又转向林牧，“对了，我妈前两天念叨你，说你一个人管这么大园子不容易，让我劝你雇个帮工。”
林牧手上的动作顿了顿：“现在有人帮忙了。”
他看了云小芷一眼。
云小芷的心跳忽然快了一拍。可下一秒，翠花就笑着说：“谁啊？不会就是这位妹妹吧？”
“是她。”林牧点头，“这几天活儿都是她一起干的。”
翠花挑眉：“真看不出来，细皮嫩肉的还能下地？”
云小芷脸一下子热了。她想开口说自己修过竹筐、分过零钱、还被老奶奶塞了鸡蛋，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她说不出口。
林牧倒是接得干脆：“她比你想的能干多了。上次做的蛋羹，还是她尝着说咸了，我才改了口味。”
翠花“哟”了一声：“你还听她的？”
“该听就听。”林牧笑了笑，“她舌头灵。”
云小芷低下头，鼻尖有点发酸。她不是难过，也不是委屈，就是心里堵着一股说不清的东西，像春天的藤蔓悄悄缠住脚踝，越挣越紧。
翠花又说了几句闲话，临走前拍了拍林牧的肩：“有空来我家吃饭啊，别光顾着干活。”
“知道了。”林牧应着，送她走到园子门口。
云小芷没动。她站在梨树旁边，手指无意识地捻着裙角。右耳后的皮肤微微发烫，像是被太阳晒久了，可今天明明阴着天。
等翠花的身影拐过土坡，林牧才走回来。他看了眼云小芷，问：“你怎么站这儿不动？”
“我在看叶子。”她抬起头，勉强扯出个笑，“这片……有点黄。”
林牧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皱眉：“可能是缺水。”他掏出笔记本记了两笔，“待会我浇一遍。”
云小芷蹲下来，指尖轻轻碰了碰叶片。那片叶子果然软塌塌的，触感像泡久的纸。她闭了闭眼，试着用仙力感应——可刚一调动，整棵树的叶子都轻轻抖了一下。
林牧察觉到动静，回头：“怎么了？”
“没事。”她迅速收回手，“这棵树……好像有点渴。”
“嗯，我马上处理。”林牧合上本子，“你先去屋里歇会儿，太阳出来了。”
她没动。首到林牧走向工具房，背影被阳光勾出一道轮廓，她才慢慢站起来。
风从山坡上吹过来，带着点草木的气息。她摸出口袋里的硬币，在掌心来回。集市上的热闹还在耳边响，可现在听起来，却像隔着一层厚布。
她想起翠花递篮子时的笑容，想起林牧接过时的语气，想起他说“她舌头灵”的样子。那时候，他看的是她。可刚才，他看的是另一个人。
她不懂这是什么感觉。不是失落，也不是生气。就像是——她好不容易搭起来的小房子，被人轻轻推了一把，还没倒，但己经开始晃了。
林牧从工具房出来，手里拿着喷雾器。他拧开开关试了试，水雾喷出来，在阳光下闪出一道小小的虹。
“我去东边那片。”他说。
“哦。”她应了一声。
林牧走了几步，又停下：“你要是无聊，可以帮我记浇水时间。”
“好。”她点点头，可人没跟上去。
她就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一点点走远。喷雾器的声音渐渐变小，树叶沙沙作响，蝉鸣也弱了下去。
她把手伸进外套口袋，把那颗鸡蛋也掏出来，贴在脸颊上。温温的，像刚从鸡窝里拿出来那样。
可这温度，怎么也暖不到心里去。
她忽然蹲下来，抱住膝盖，把脸埋进臂弯。右耳后的胎记烧得厉害，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里面生根，正一寸寸往上爬。
林牧在远处弯腰调试水管，全然不知身后这片寂静里，有个女孩第一次尝到了说不出口的滋味。
风停了。
(http://www.220book.com/book/WJTH/)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