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亮，云芷就站在了东头那片地边上。
露水压得裤脚湿了一圈，她低头看了看鞋，帆布面己经沾了不少泥点子。林牧己经在翻土了，锄头下去稳准狠，一垄一垄整得齐整。她没说话，走过去抄起自己的锄头，照着昨天的姿势扎进地里。
第一下用力过猛，土块飞起来差点砸到脚。她退半步喘口气，想起他教的“三指深、半掌宽”，放慢动作重新来。
林牧瞥了她一眼，“别急，这活儿又不会跑。”
“我知道。”她擦了把额角的汗，“就是手不听使唤。”
两人一前一后干着，节奏慢慢合上了拍子。她学着他那样，每翻完一锄就轻轻抖掉黏土，再往前挪半步。太阳爬高了些，肩头热起来，手臂也开始发酸，但她没停。
中间歇了会儿喝水，她坐在田埂上揉手腕，掌心磨得通红，还没破皮。林牧递过来一副旧手套，洗得发白，边角有些脱线。
“戴上吧，新皮嫩，经不起折腾。”
她接过，试了试有点大，但还是套上了，“你这双是不是去年冬天补过的？”
“嗯，缝了两次。”他拧紧水壶盖，“农忙时东西比人金贵。”
她笑了下，没吭声，站起来活动了下手腕，继续干活。
快到中午时，她终于把一小段地翻完了。虽然沟垄歪了点，深浅也不太匀，可好歹是一锄一锄刨出来的。林牧走过去看了看，蹲下用手指量了量深度，点点头：“能用了。”
她眼睛亮了一下，“真的？”
“真的。”他站起身，“下午去剪枝，你要不要试试？”
“要！”她说得太快，自己都愣了下，随即补充，“我昨天看你剪桃树，好像有规矩？”
“当然有。”他边走回工具房边说，“哪根留哪根去，都是看阳光怎么照。”
午饭是蒸红薯和咸菜粥，吃得简单。饭后她主动收拾碗筷，回来时看见他在院子里摆弄几根细铁丝和小木夹。
“这是啥？”她凑过去。
“给果树做标记的。”他递给她一把，“等会儿我教你认芽眼。长得壮的留，挤在一起的就得去一个。”
她接过来，铁丝有点扎手，木夹子倒是光滑。两人扛着梯子往梨园走，她跟在后面，看着他背影被阳光拉得修长。
到了树下，他先示范了一棵。剪刀咔嚓一声，枯枝落地，动作干脆利落。她看得认真，等轮到自己时，手却有点抖。
“别怕。”他说，“它又不会喊疼。”
她抿嘴一笑，伸手摸了摸枝条，挑了个明显干瘪的芽眼，小心翼翼夹上木夹。林牧看了眼，“对，就是这个。”
她胆子大了些，开始一棵棵看过去。有棵树根部附近新冒了几根细枝，她蹲下正要标记，锄头不小心蹭到了主根附近的土。
树晃了一下。
她心头一紧，立刻伸手扶住，指尖贴着树皮，下意识想稳住它。那一瞬，一股微弱的暖流从指间滑出，像风吹过水面似的轻轻荡开。
树静了下来，叶子微微颤了下，反而挺得更首了。
林牧刚好转头，皱眉走过来，“碰伤了？”
“不是……是我锄地太靠边了。”她缩回手，低头看根部，“应该没伤到。”
他蹲下检查一圈，土松了些，但根系完好。他拍拍土，“没事，回弹就行。它们比人还娇，风吹大点都要缓两天。”
她点点头，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仙果奇缘 没敢抬头。
下午收工前，她主动提出去堆肥区帮忙调肥料。林牧拦了一下，“那边味儿重，你受不了。”
“我都闻过鸡粪了。”她抱着草木灰桶就往里走，“再说，种地哪有不臭的。”
他没再劝，教她怎么混秸秆、腐叶和羊粪，比例是多少，拌多久。她掏出个小本子记，字歪歪扭扭，但一笔一划写得很认真。
“你这本子都快写满啦。”他瞄了一眼。
“嗯，以后忘了还能看。”她合上本子塞进兜里，“你说的每一句，我都想记住。”
他喉咙动了动，转头去拧喷壶的盖子，“少记点废话就好。”
傍晚收工，她坐在田埂上脱鞋倒泥，脚踝有点肿，走路时隐隐发胀。林牧路过时停下，把水壶递给她，“剩下的，喝了。”
她接过喝了一口，温的，带着点铁皮壶的涩味。
“明天还得早起。”她说。
“嗯。”
“我想把西边那片豆地也翻一遍，行吗？”
他看着她，半晌点了头，“行。”
两人并肩往回走，影子拖得老长，落在刚翻过的土地上。远处果园静静立着，枝条修剪整齐，像一群等待春雷的士兵。
走到院门口，她忽然问：“你说……咱们这么干一年，真能让这片山都变样吗？”
他脚步顿了下，没立刻回答。
她也不催，只是等着。
他望向远处的山坡，风吹起衣角，“不一定能种满，但至少，不会让它一首荒着。”
她嘴角慢慢来，没说话，只是跟着他跨进了院子。
第二天清晨，她比平时起得更早。
推开房门，天边才刚泛青。院子里静得很，只有工具房传来轻微响动。她走过去，看见林牧正在整理新的播种箱。
“今天播第一批绿肥。”他说，“豆类，固氮。”
“我来搭棚。”她卷起袖子。
他递给她一根竹条，“小心别扎着手。”
她接过，弯腰把竹条插进土里。动作还不熟练，但稳当。一根、两根、三根……架子渐渐成形。
他站在旁边看着，突然说：“你进步挺快。”
她手一顿，笑了，“我不是以前不会，是没人教。”
他没接话，低头检查薄膜有没有破损。
她盯着他的侧脸看了一瞬，轻声说：“现在有人教了。”
他抬眼看向她，目光温和，没躲开。
她正要说什么，忽然鼻子一痒，皱了皱鼻尖。
空气里飘来一股味道——发酵中的有机肥被翻动了，酸腐中带着点泥土的腥气。
她捂住鼻子，“我去搬草木灰！”
转身跑开时，裙角扫过刚立好的竹架，发出轻微的碰撞声。
林牧站着没动，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堆肥区拐角。
风拂过新翻的泥土，带着的气息。他低头，把最后一段薄膜压紧，动作仔细得像在盖婴儿的被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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