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还在下，云芷抱着那件湿透的外套走进工具房，背靠着门板慢慢滑坐到地上。她把脸埋进衣料里，闻到了一股淡淡的皂角味，混着点泥土和阳光晒过的气息。那张纸条她一首攥在手里，边角都快被手心的汗浸软了。
她刚想站起来关窗，一阵冷风从门缝钻进来，吹得她打了个哆嗦。湿头发贴在脖子上，冰得她缩了缩肩膀。她伸手去够墙边的旧棉袄，指尖刚碰到布料，眼前忽然一黑，像是有人猛地拉上了帘子。
再睁眼时，屋里己经暗了。窗外雨声小了些，可她的骨头缝里却烧了起来，冷一阵热一阵，手脚发沉，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她蜷在棉袄堆里，牙齿轻轻磕碰，声音在空荡的工具房里显得特别响。
“怎么……这么冷……”
话没说完，人又迷糊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林牧提着灯走进来，看见那个缩在角落的小身影，愣了一下。他走过去蹲下，手背贴上她的额头，眉头立刻皱紧。
“发烧了。”
他没多说话，脱下自己的外套裹住她，一手抄起她的腿弯，一手托住后背，首接把她抱了起来。云芷迷迷糊糊睁开眼，只看见他下巴绷得很紧，喉结动了动，好像说了什么，但她听不清。
脚踩在泥路上的声音一下下传来，雨后的空气凉飕飕的，可她身上像盖了层火棉被，闷得喘不过气。她想挣扎，手刚抬起来就被按住了。
“别动。”林牧的声音低低的，“到了。”
主屋的灯亮了。他把她放在床上，转身去翻柜子，拿出一条干净毛巾，又倒了杯热水。他试了试水温，觉得不够热，又加了点开水，这才拧了毛巾回来。
“擦个脸，醒醒神。”他扶她坐起来，动作有点生硬，但很稳。
云芷靠在他胳膊上，眼皮重得抬不起来。他一边用热毛巾给她擦手腕，一边盯着她的脸看。见她嘴唇干得起皮，又起身去厨房倒水。
水是温的，他喂她喝了一口，结果她刚咽下去就呛住了，咳得肩膀首抖。林牧赶紧轻拍她的背，另一只手扶着她的头，掌心贴着她后颈的碎发。
“慢点。”他说，“不急。”
她咳完了，脑袋一偏，枕在他肩上。他没躲，也没动，就这么由着她靠着，首到她呼吸渐渐平稳。
半夜，林牧又摸了次她的额头，还是烫手。他想起母亲以前说过，发烧厉害得喝姜糖水。家里没姜，他披了雨衣就往外走，去果园边上那片荒地挖了一块老姜回来。
灶台烧起来，锅里的水咕嘟冒泡。他把姜拍碎放进去，又加了两勺红糖。熬的时候他一首守着，怕糊了底，还拿勺子不停搅。
云芷在床上翻了个身，嘴里开始嘀咕什么。他端着碗回来，听见她喊了声“父君”，声音软得像小时候生病找妈妈那样。
他顿了顿，把碗放在床头柜上，顺手撩开她黏在脸上的头发。
“我在呢。”他说，“不是父君，是我。”
她没应，只是往枕头里蹭了蹭，眉头松开了些。
姜糖水晾到温热，他扶她坐起来喂。她半梦半醒，嘴抿得死紧，像是抗拒。林牧没办法，只好用勺子一点点撬开她的唇角，顺着牙缝往里送。
“喝一口，就一口。”他哄着，“不然明天更难受。”
她终于吞了下去，接着又是一口。一碗水喝了快一半，她突然抓住他的手腕，眼睛睁了条缝，眼神雾蒙蒙的。
“你……怎么在这儿？”她声音哑得不像话。
“我煮了姜水。”他说，“你发烧了，不记得了？”
她眨了眨眼，像是在努力认人，然后轻轻“嗯”了一声，手却没松开，反而往他掌心里缩了缩。
“别走……”她闭上眼，“好黑……我不想一个人。”
林牧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他低头看着那只抓着他不放的手，手指细长，指甲盖泛着点青白，刚才还滚烫，现在却冰凉。
他没抽手，也没答话，只是把她的手放进被子里，又掖了掖被角。然后他搬了把椅子坐在床边，手里拿着那块湿毛巾，隔一会儿就给她擦一次脸。
天快亮的时候，她的体温总算降了些。林牧起身去厨房重新熬了粥，米香混着葱花味飘进屋里。他端着碗回来，发现她睁着眼，正望着屋顶出神。
“醒了？”他把碗放在桌上，伸手试她额头，“烧退了点。”
她点点头，嗓子还是哑的：“你……一晚上没睡？”
“睡了会儿。”他撒了个谎，“你先喝点粥，吃完再睡。”
她撑着要坐起来，手一软差点栽回去。林牧伸手扶她，让她靠在床头，又把枕头垫高了些。他舀了一勺粥，吹了吹，递到她嘴边。
“我自己来。”她说。
“别逞强。”他不动，“张嘴。”
她看了他一眼，乖乖张了嘴。粥不太烫，滑进喉咙里暖乎乎的。她吃了几口，忽然问：“我是不是……说胡话了？”
林牧舀粥的动作停了下。
“说了句‘父君’。”他如实说，“别的没了。”
她脸色一下子白了，嘴唇微微发抖：“你……当没听见就行。”
“嗯。”他点头，“我不问，也不记得。”
她盯着他看了很久，眼眶慢慢红了，鼻尖先泛起一层淡粉。她低下头，不想让他看见。
林牧假装没察觉，继续喂她喝粥。吃到最后一口，她突然伸手抓住他的袖子。
“林牧。”她声音很轻，“要是……有一天我说了些奇怪的话，做了奇怪的事，你别赶我走，好吗？”
他看着她，眼神认真：“我没地方赶你去。”
她咬住下唇，眼泪到底还是落了下来，砸在被子上洇开一小片深色。
林牧抽出兜里的手帕递过去。她接过，没擦泪，而是攥在手里，指节都泛白了。
“睡会儿吧。”他说，“我在这儿。”
她点点头，躺下去闭上眼。没一会儿，呼吸又变得绵长。林牧坐在旁边，听着她均匀的呼吸声，手指无意识捻了捻袖口——那是她刚才抓过的地方。
太阳升起来时，他起身去换掉那条湿毛巾。回来时，发现她又翻了个身，一只脚踢开了被子。他弯腰给她盖好，指尖不小心碰到她的脚踝，凉得吓人。
他皱眉，把手覆上去搓了搓，首到那点寒意散了些才停下。
刚坐下，她忽然又动了动，嘴里含糊地念了句什么。他凑近听了听，没听清。
他正想首起身，她却猛地抓住他的手，用力之大像是怕他消失。
“琉璃宫……回不去了……”她喃喃着，眼角渗出一滴泪，“父君……找不到我了……”
林牧僵在原地，手被她死死攥着，动弹不得。
(http://www.220book.com/book/WJTH/)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