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铃声还在响，林牧看了眼云芷，她正站在山腰的拐角处，嘴唇微张，像是要把什么重要的话说出来。他没催，只是静静等着。
铃声固执地响着，一声接一声。
他叹了口气，掏出手机，是果园老张打来的，说明天第一批早熟桃要采收，问能不能调人手。林牧简短应了几句，挂了电话，抬头时，云芷己经不说了，只低头看着脚边一株野薄荷，手指轻轻掐下一片叶子，揉了揉，又扔了。
“想说啥？”他问。
“算了。”她抬眼笑了笑，酒窝浅浅，“反正也不急。”
他没再追问，只是走过去，自然地牵起她的手，“走吧，回家。”
那一晚之后，家里好像也没变什么。灶台还是那个灶台，饭桌还是那张木桌，可云芷坐在那儿吃早饭的时候，总觉得凳子比以前软了些，粥也比以前甜了些。
第二天一早，她翻出那条碎花裙，洗得发白但干净。对着镜子穿好，犹豫了一下，从抽屉里摸出一条淡粉色丝带，在腰上绕了一圈，系了个蝴蝶结。
林牧从厨房端粥出来，看见她这身打扮，愣了一下，随即笑了。他没说话，转身从工装裤口袋里掏出修枝剪，顺手别在她帆布包的肩带上。
“干嘛？”她眨眨眼。
“情侣装备。”他一本正经，“你一个，我一个。”
她扑哧笑出声，伸手去抢，“谁跟你情侣！”
他往后一躲，“抢不到，归你了。”
两人闹了两下，她索性不抢了，背起包，故意把修枝剪晃得叮当响，“那我拿走了，明天不还。”
“拿走吧。”他耸耸肩，“反正我还有备用的。”
她哼了一声，走到门口，回头看他还在系鞋带，忽然说：“喂。”
“嗯？”
“我们……今天去镇上？”
“嗯，买点肥料，顺便看看新到的苗。”
她点点头，推开门，阳光洒进来，照在门槛上。她没走出去，而是站在那儿，等他起身。
林牧走出来，习惯性地走在前头半步。她没跟，反而停下。
他察觉不对，回头，“怎么了？”
她没答，只是几步追上来，忽然伸手，轻轻勾住他的小指。
他一顿。
她仰起脸，眼睛亮亮的，酒窝陷进去，像盛了晨光。
他盯着她看了两秒，忽然反手一转，将她的整只手牢牢握住，十指紧扣。
两人并肩走出院子，朝镇上走去。
主街刚开市，李大爷在自家摊前摆菜，抬头一看，手里的萝卜差点掉地上。
“哟！”他咧嘴一笑，“今儿太阳从东边出来了？林牧还会牵手走路？”
林牧耳根一热，没说话，脚步却没松。
云芷倒是大方，冲李大爷挥挥手，“李叔早啊，您这萝卜水灵！”
“送你一根！”李大爷乐呵呵地挑了根大的递过来。
她接过，笑着道谢，林牧默默接过去放进篮子里，手一首没放开。
王婶挎着篮子从杂货铺出来，一眼瞧见两人交握的手，脚步顿住。她盯着看了三秒，摇摇头，嘀咕一句：“啧，我就说那丫头一来咱家果园就旺，原来是有缘法。”
云芷听见了，脸微微红了，偷偷看林牧。他嘴角抿着，明显在憋笑。
“王婶。”他主动打招呼，“买盐呢？”
“嗯呐。”王婶上下打量他们俩，忽然一拍大腿，“我说你们还不信，我第一眼就说这姑娘跟林牧八字合！你看现在，果树都长得比往年壮！”
旁边卖豆腐的老刘听见了，凑热闹：“那赶紧办酒啊！拖久了可要被别人抢走！”
林牧耳朵更红了，只低声说：“好好干活就行。”
拉着云芷快步往前走，手却握得更紧。
走过粮油店，一位年轻妈妈抱着孩子路过，笑着问：“林哥，这是你对象？”
林牧停下，坦然点头：“嗯，我女朋友，云小芷。”
云芷心口一跳，脸上发热，却挺首脊背，主动打招呼：“阿姨好，宝宝好可爱！”
说着，从包里摸出一颗桂花糖——她昨晚晒的，用自家蜂蜜和后院摘的桂花熬的，裹得圆滚滚的，亮晶晶的。
她递过去，“给小宝贝的。”
孩子伸手就抓，妈妈惊喜：“哎哟还会做糖呢？难怪林牧天天乐呵呵的。”
“她做的酱也好。”林牧突然补了一句，“草莓酱，我配馒头能吃三碗。”
云芷瞪他，“你那是撑的！”
“撑也愿意。”他低头看她，眼里带着笑，“一天不吃就想。”
周围响起一阵哄笑。
王婶又插话：“你们别笑，我说真的，这姑娘来了以后，林牧话多了，笑也多了，连走路都带风。这不是缘分是啥？”
“就是就是！”李大爷附和，“我看这桃子今年能多卖两成！”
林牧没再反驳，只是低头看了看两人仍紧握的手，嘴角悄悄扬起。
他们继续往前走，经过裁缝铺时，老板娘探出头：“小林，你妈前两天来问有没有红布，是不是要准备喜事了？”
林牧脚步一滞，云芷差点撞他身上。
“没有的事。”他赶紧说，“我妈就是随便问问。”
“随便问问？”老板娘笑眯眯，“那为啥专挑大红的？”
云芷低着头，耳朵尖红得几乎透明。
林牧轻咳两声，加快脚步，把她拉到街尾。
“你妈真去问了？”她小声问。
“不知道。”他老实答，“可能……听说了点啥。”
“那你呢？”她抬头，“你觉得……太快了吗？”
他想了想，“不快。昨天才定下来，今天就能让全镇知道，挺好。”
“不怕别人笑话？”
“笑什么？”他反问，“我又没偷没抢，光明正大牵着我女朋友逛街，谁爱笑谁笑。”
她心里一暖，手指收紧了些。
走到供销社门口，他停下来，“你在这等会儿，我去买肥料。”
“我陪你。”
“太呛，你在这儿凉快。”
他松开手，转身进了店。
云芷站在屋檐下，看着来往行人。一个小女孩蹦蹦跳跳跑过，手里举着棉花糖，笑得灿烂。她忽然觉得，这座小镇，这条街，连空气都是甜的。
林牧很快出来，手里拎着两袋肥，背上还背着个新喷雾器。
“给你买的。”他指指喷雾器，“以后打药不用我一个人扛了。”
她眼睛一亮，“真的？我可以自己打？”
“当然。”他笑，“不过得我教你。”
“那现在就教！”
“急什么。”他瞥她一眼，“先回家吃饭。”
她撇嘴，正要说话，忽然看见路边一个老太太颤巍巍提着菜篮子，走不动了。
她立刻跑过去，“奶奶，我帮您提吧。”
老太太连连摆手，“不用不用，压坏你手。”
“不重！”她己经接了过来，“您家住哪儿？我送您。”
林牧在后面看着，没拦，只默默跟上。
老太太住在街尾第三户，两人送到了门口。老人非要塞两个煮鸡蛋，云芷推不过，只好收下。
回来路上，她把鸡蛋分一个给林牧，“给，能量补给。”
“你还挺会收买人心。”他咬了一口，“刚才那老太太是我小学班主任，最抠门，能给鸡蛋，不容易。”
“那说明我有魅力。”她得意。
“嗯。”他点头，“比我强。”
她笑出声，忽然发现他又牵住了她的手。
“干嘛又牵？”她问。
“怕你被人抢走。”他一本正经。
“谁抢？”
“全镇男人。”
她笑得弯了腰。
他们一路说笑，走到果园门口。铁门半开，风吹得牌子哗啦响，上面写着“绿谷果园”。
林牧停下，低头看她，“进去了？”
她点头，“进。”
他推开门，牵着她走进去。阳光透过树叶洒下来，斑斑点点落在他们身上。
她忽然想起什么，抬头问他：“你说，我名字的事……要不要告诉他们？”
他脚步没停，“你想说的时候再说。”
“可他们会好奇。”
“那就让他们好奇。”他握紧她的手，“名字不重要，你是谁才重要。”
她看着他侧脸，忽然觉得，这座果园，这条路，这个人，早就成了她心尖上的归处。
他们走到实验田边，林牧放下东西，转身看她，“先教你用喷雾器？”
“好！”
他开始拆包装，她蹲在一旁认真听。
讲到一半，他忽然停下来，盯着她腰间的丝带。
“这带子……”他伸手碰了碰，“是你自己系的？”
“嗯。”她有点不好意思，“好看吗？”
他没答，而是从工具箱里翻出一把小剪刀，咔嚓剪下一截红色尼龙绳。
然后，他把自己的工牌挂绳解下来，换上那截红绳。
“干嘛？”她问。
他把旧挂绳递给她，“拿着。”
“这是？”
“情侣绳。”他面不改色，“你丝带，我挂绳，配套的。”
她愣住，随即笑得停不下来。
他看着她，眼里全是笑意。
远处传来鸡叫，果园深处有工人喊他名字。
他应了一声，站起身，向她伸出手。
她把手放上去，被他拉起来。
两人并肩朝果园深处走去，手又紧紧握在一起。
阳光正好，风穿过树梢，吹动她发尾的丝带，也吹动他胸前新换的红绳。
他低头看了眼，嘴角微扬。
她仰头看他，正要开口——
他忽然停下，皱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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