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芷的手指还贴在镜面上,凉得发麻。那一瞬,她看得清清楚楚——倒影眨了眼,不是她自己。
她猛地抽回手,后退两步,撞到了身后的碗柜,几只瓷碗轻轻晃了一下,发出细微的磕碰声。厨房里静得很,只有锅盖边缘还在冒一点热气,水烧干了,发出断续的“噗噗”声。
她盯着镜子,呼吸放轻。镜子里映着她的脸,眉眼清晰,嘴角没动,眼神却绷紧了。刚才那一下,不是错觉。
她咬了下嘴唇,又慢慢靠近,手指悬在镜面前一寸,没再碰。她闭上眼,低声念了一句谁也听不懂的话,声音极轻,像风吹过窗缝。话音落下的刹那,镜面忽然震了一下,像是被什么东西从另一头轻轻敲了敲。她睁眼,一道极淡的金线在镜边一闪而过,像雨后蜘蛛网上的水珠反光,眨眼就没了。
她退到墙角,靠着衣柜站定,心跳快得不像话。
小时候在仙界,父君书房里有面大镜,框子雕着云纹,他每隔七日会点一次,嘴里念的词和她刚刚说的一模一样。那时她躲在屏风后偷看,只见镜面泛起金光,接着就有画面浮现——某个人在凡间走路、说话、吃饭,一举一动都被照得清清楚楚。父君说那是“观凡镜”,专为监察滞留人间的仙者所设。
她一首以为那种东西在凡间用不了。没有灵脉支撑,没有阵法引渡,普通镜子连一丝仙气都承不住。可刚才那道金光,那声几乎听不见的嗡鸣,还有倒影那个不属于她的眨眼……全都对上了。
有人在看她。
她缓缓滑坐在地,背靠着衣柜,膝盖蜷到胸前。脑子里闪过今早的画面:她系围裙,林牧帮她打结,两人靠得那么近,他指尖擦过她后颈的碎发。她哼着跑调的歌,他笑着摇头。他们一起吃水果,她靠在他肩上,他说“以后每年都有”。
如果那镜子背后真有双眼睛,是不是也看见了这些?
她抬手摸了摸右耳后的皮肤,那里微微发烫,像被阳光晒久了。她没敢去照镜子,但知道那块花瓣形的印记一定正在发热——这是她体内仙力被触动时的反应,从小如此。
她慢慢站起来,走过去把厨房门关上,拧上门锁。又回房间,顺手把房门也锁了。动作很轻,像是怕惊动什么。
她拉开床头抽屉,从最底下摸出一块玉佩。花瓣形状,边缘磨得有些发白,是她来凡间时偷偷带下来的。她握在手里,闭眼默念几句,掌心渐渐有了温热感。这说明她的仙力仍被封着,没有外泄。若真有观察者,至少不是因她暴露引来的。
她把玉佩塞回枕头底下,转身从衣柜里翻出一条丝带。浅金色,细软如纱,是她在仙界常用的法宝之一,能隔绝低阶窥探。她将丝带缠在右手腕上,打了个结,然后深吸一口气,盯着镜子又看了很久。
镜子里只有她自己。
她走到窗边,撩开窗帘一角。院子里安静如常,石桌上还盖着纱网,果盘没动过,蜂蜜水瓶子在阳光下亮晶晶的。林牧早上写的“早安”标签歪了一点,像被风吹过。
她松了口气,却又不敢完全放下心。
如果是仙界派人来查,按规矩应该首接传召,不会偷偷摸摸用镜子看。除非……对方不想让她知道。
她想起小时候宫里的传言:有些仙官会私下盯人,为的是抓错处、立功劳。她当初偷偷下凡,本就是违令之举。若被人抓到证据,不止她要受罚,连带庇护她的凡人也可能遭牵连。
她喉咙发紧。
不能让林牧卷进来。
她解下腕上的丝带,折好放回抽屉,动作慢得像在藏一件危险的东西。然后坐到床沿,双手放在膝盖上,一动不动。
窗外鸟叫了一声,飞过屋檐。
她忽然开口,声音很低,像是说给空气听的:“我知道你在看。随你查,随你报。但我还没做完我想做的事,别现在带走我。”
她顿了顿,又补了一句:“他什么都不知道。别动他。”
说完,她没再动,也没抬头,只是盯着地板上的一块木纹。那纹路弯弯曲曲,像条小河。
过了会儿,她起身走到书桌前,翻开笔记本。纸页上是她昨天记的做饭步骤,字歪得像蚯蚓爬。她翻到最后一页空白处,用铅笔写下一个词:“镜子”。
画了个圈,又划掉。
她合上本子,放到抽屉里,顺手把笔帽拧紧,放进笔筒。动作一丝不乱,像是在整理某种秩序。
仙果奇缘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仙果奇缘最新章节随便看!然后她打开衣柜,拿出一条新裙子。碎花的,领口有蝴蝶结,是她前几天刚买的。她换上,把头发扎成马尾,对着穿衣镜照了照。酒窝没出来,眼睛也没亮。
她走出房间,经过厨房时脚步没停。水壶还在灶上,干烧得有点糊底。她拧开煤气阀,关了火,掀开壶盖看了看,倒掉残渣,重新接了水放回去。
她走到院子,蹲在菜畦边拔了几根小葱,又摘了两片薄荷叶。回来洗了手,切好葱花,放进小碟子。薄荷叶泡进玻璃杯,加了冰块和水,轻轻搅了搅。
她把杯子端到石桌旁,放在果盘边上。阳光照在冰块上,折射出细碎的光斑,跳在桌面上。
她坐下,看着那杯水,没喝。
不知过了多久,院门吱呀响了一声。
她猛地回头。
林牧站在门口,手里提着一袋肥料,裤脚沾着泥。他看见她,笑了笑:“起来了?我还以为你还在忙做饭。”
她点点头,站起来:“等你半天了。”
“路上车坏了,修了会儿。”他走过来,把袋子放在墙角,“怎么坐这儿?太阳一会儿就毒了。”
“等你一起喝水。”她把玻璃杯推过去,“薄荷冰水,解暑的。”
他接过杯子,喝了一口,点头:“凉快。”
她看着他喉结动了一下,咽下那口水。
她忽然问:“你相信……有些人能隔着很远看到别人吗?”
他一愣,低头看她:“什么意思?”
“比如,一面镜子,本来不该有画面,可突然就有了。你能看见,但别人看不见。”
他皱眉想了想:“你是说幻觉?还是……监控?”
“不是监控。”她摇头,“是更老的东西。靠光,靠念,靠一点点联系。”
他放下杯子,认真看她:“你看见什么了?”
她盯着他眼睛,三秒,没移开视线。
然后笑了下,酒窝浅浅浮出来:“没什么,随口问问。可能昨晚梦多了。”
他盯着她看了两秒,伸手探了探她额头:“没发烧啊。”
她拍开他的手:“我又不是病人。”
他笑:“你刚才那表情,跟果园那棵病桃树似的,蔫头耷脑的。”
“哪棵桃树?”她瞪眼,“我家桃树都好好的!”
“就东边那棵,叶子打卷那棵。”
“那是晒的!明天我给它多浇水。”
“行行行,小园长说了算。”
她哼了一声,低头摆弄杯子里的冰块。一片薄荷叶贴在杯壁上,慢慢往下滑。
林牧喝了口水,忽然说:“对了,镇上王婶让我捎话,说她家腌的梅子好了,让你有空去拿。”
“真的?她终于做成了?”云芷眼睛亮了,“上次她说失败了,酸得她孙子哭了半宿。”
“这次加了冰糖,她说特别润。”
“我要去!明天就去!”
“行,我陪你。”
她看他一眼,忽然问:“如果……我说我去一个地方,你不能跟着,你会怎么想?”
他挑眉:“去哪儿?监狱?”
“不是。”
“那你总得说个地方。”
“就说……有个地方,只能一个人进。”
他挠了挠后脑勺:“那我就等你出来呗。还能怎么办。”
“万一很久呢?”
“多久?”
“一年?五年?十年?”
他笑了:“那你出来第一件事,就是赔我饭钱。我天天给你做饭,得算利息。”
她看着他,鼻尖忽然有点发酸。
他伸手揉了揉她脑袋:“傻站这么久,回去吧。下午还得修喷雾器。”
她嗯了一声,跟他往屋里走。
走到门口,她忽然停下。
回头看了眼石桌上的镜子。阳光斜照,镜面平静无波。
可就在她目光触及的瞬间,镜角泛起一丝极淡的金光,像露水滑过蛛丝,一闪即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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