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晒在院子里的石板上，暖烘烘的。云芷从屋里走出来，脚步比平时慢了一拍，站在门槛边看了会儿天。
林牧正在西边那片梨树下剪枝，听见动静抬头望过来。她没像往常一样蹦两下挥手喊他，只是站着，手扶着门框，眼神有点飘。
“小芷？”他喊了一声。
她这才转头，脸上挤出笑：“嗯？”
“过来一下。”他放下剪刀，擦了擦手。
她走过去，鞋底踩在落叶上发出脆响。到了跟前，林牧盯着她看了两秒，忽然说：“你今天走路都没跳。”
云芷一愣：“啊？”
“以前你出门都像只麻雀，现在走得跟老太太似的。”他语气没起伏，但眼睛一首没移开，“昨晚真就做了个梦？”
“是啊。”她低头抠指甲，“梦见老房子，金柱子，飞檐翘角，挺大。”
“然后呢？”
“没了。”她抬眼笑了笑，“醒了就忘了。”
林牧点点头，没接话。他弯腰提起她刚放下的竹筐——里面装满了上午摘的早熟李子，沉得压手。他顺手接过，往工具房方向走：“这筐我来搬。”
“我能拿！”她追上来。
“你能拿，但我看着累。”他脚步没停，“最近你拎东西都晃，重心不稳。”
云芷没再争，跟在他旁边走。风吹过葡萄架，叶子哗啦啦响。她伸手捋了下被吹乱的头发，指尖不小心碰到了耳后。
那一小块皮肤微微发烫。
她缩回手，假装整理马尾。
进了工具房，林牧把筐放在角落，回头见她杵在门口，目光落在墙上的旧镜子上——那是块蒙了灰的椭圆镜，边缘生锈，照人有点变形。
“你这两天总看镜子。”他说。
“有吗？”她收回视线，“就是顺眼看一眼。”
“不是顺眼。”他靠在梯子边，声音低了些，“昨天晚饭前，你在洗手间站了三分钟，就盯着自己照。今早晾衣服路过，又停下来看。你不习惯这样。”
云芷喉咙动了动。
她以为自己藏得很好。原来他都记着。
“可能……”她张了张嘴，“我在想有没有长胖。”
林牧看了她一眼，嘴角微抽：“你瘦了。”
她没料到他会这么说，怔住。
“饭吃得少，脸都尖了。”他走到架子前，取下一把修枝剪检查刀口，“而且你咬嘴唇的次数变多了。以前开心才咬，现在说话前先咬一口。”
云芷下意识摸了下唇。
“你要是有心事，”他顿了顿，没抬头，“可以不说。但别连着三天吃同一道菜都不换口味，我还以为我家冰箱坏了。”
她说不出话。
上一顿是青椒炒肉，这一顿她准备做土豆炖鸡，下一顿还没想好。但她记得，他己经连续提醒她两次“菜太淡”。
原来她早就露了馅。
“我没事儿。”她终于开口，声音轻，“就是有点累。”
“行。”他合上工具箱盖子，转身看着她，“那你去躺会儿。”
“我不想睡。”
“那坐会儿。”他指了指门外的小凳，“我去把东边那排葡萄绑一下，十分钟回来。”
她没动。
十分钟后，林牧回来时，她还站在原地，手抓着门框边缘，指节泛白。
“你还在这儿？”他皱眉。
“我在等你说完。”她抬起头，“刚才那句话，没讲完吧？”
林牧静了几秒，把手里的剪刀放进箱子里，发出一声闷响。
“我是想说，”他靠着门框，和她面对面，“你要是不想说，我就在这儿。”
云芷呼吸一滞。
“我不逼你讲。”他声音很平，像在说天气，“但我知道你心里压着东西。不是谁都能看得出来，可我看出来了。”
她眼眶突然发热，鼻尖悄悄泛红。
“我不知道怎么开口。”她低声说。
“那就先不开口。”他看着她，“等你想好了再说。”
“万一我说了，你会觉得我不正常呢？”
“你本来就不太正常。”他居然笑了下，“谁家姑娘第一天来就把烤箱烧冒烟，还非说是因为‘火脾气不对’？”
她也忍不住扯了下嘴角。
“你是云小芷。”他语气认真起来，“住我家，帮我干活，爱吃我做的饭，下雨天非要光脚踩水坑。这些就够了。”
“可我……有时候觉得自己不像我自己。”
“谁没有这种时候？”他打断她，“我去年种蓝莓，收成一半，在“人人书库”APP上可阅读《仙果奇缘》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renrenshuku.com人人书库的全拼.com即可访问APP官网银行催贷款，我爸住院，我也觉得自己不像我了。但日子还是得过。”
她看着他，眼里的雾气越来越重。
“你要是哪天想说了，”他最后说，“我随时听着。”
说完，他转身朝厨房走去：“饭快凉了，去吃。”
云芷站在原地没动。
风吹进来，卷起几片落叶打转。她抬起手，轻轻抚过右耳后的皮肤，那里还在微微发烫。
厨房里传来碗筷碰撞的声音，接着是林牧的脚步声。
她深吸一口气，迈步往里走。
灶台上摆着那盘草莓，红得发亮，一颗没少。她记得他说要留着做果酱。
她走过去，拿起一颗，放进嘴里。
甜中带酸，汁水。
“还吃吗？”林牧在水槽边洗手，回头问。
“吃。”她点头，又拿了一颗。
“下午王婶家梅子能拿了。”他说，“你要去？”
“要去。”
“我陪你。”
“不用。”她摇头，“这次我想一个人去。”
林牧拧紧水龙头，甩了甩手上的水珠：“为什么？”
“有些事……”她低头看着手中的草莓，“得自己面对。”
林牧盯着她看了几秒，忽然问：“你是不是怕说出来，我就不要你了？”
她猛地抬头。
他眼神很稳，没有怀疑，也没有试探，就像只是在确认一件普通的事。
“我不走。”他说，“除非你赶我。”
她嘴唇动了动，没发出声音。
“吃饭。”他擦干手，拉开椅子坐下，“吃完我把西边那排梨树的枯枝清了，你要是没事，可以来搭把手。”
她慢慢走过去，坐下。
筷子夹起一块鸡肉，她突然说：“如果有一天，我发现我跟现在完全不一样，你会信我吗？”
林牧停下动作。
“你现在什么样？”
“就是一个……”她顿了顿，“会犯傻，会走神，会偷偷看镜子的人。”
“那你一首就是这样。”他夹菜放进她碗里，“我还嫌你太老实了。”
她看着碗里的菜，热气往上窜，模糊了视线。
“吃吧。”他说，“凉了不好吃。”
她低头扒饭，嚼了几口，咽下去。
味道其实不淡。
风从窗外吹进来，带着桂花香。院子里的葡萄藤轻轻晃动，影子投在墙上，像一片摇晃的海。
她忽然想起早上照镜子时，那一闪而过的金光。
那时候，他在哪儿？
是不是也在某个角落，默默看着她，等着她开口？
她放下筷子，轻声说：“林牧。”
“嗯？”
“谢谢你。”
他抬头，有点意外，随即笑了笑：“谢什么，我又没帮你洗碗。”
“不是因为这个。”她看着他，“是因为……你让我觉得，待在这里，是真的可以的。”
林牧没说话，只是静静看着她。
过了几秒，他起身走到碗柜前，拿出一个玻璃罐，倒了半杯蜂蜜水递给她：“喝点甜的。”
她接过杯子，指尖碰到他的手，温温的。
“以后想说什么，”他坐回位置，“首接说就行。”
她点点头，喝了一口。
蜂蜜化在舌尖，甜得让人想哭。
外面太阳渐渐偏西，院子里安静下来。林牧收拾好碗筷，拎着工具箱准备出门。
“我去果园一趟。”他说，“你在家？”
“我在厨房。”她站起来，“把明天的果酱材料准备好。”
他点头，走到门口又停下：“对了，镜子脏了，我明天擦。”
她身体一僵。
“那面旧的。”他补充了一句，“反光都花了，看着闹心。”
她松了口气。
“嗯。”她应道，“你去忙吧。”
林牧走了。脚步声远去，消失在院门外。
云芷站在厨房中央，手里还握着那只空杯。
窗外，最后一缕阳光斜斜照进来，落在灶台上的草莓篮边。
篮子里，一颗草莓滚了出来，掉在地板上，裂开一道口子，鲜红的汁液缓缓渗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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