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牧把修枝剪从口袋里掏出来，顺手在果树根部敲了两下，震落几片枯叶。云芷跟在他身后半步远，手里捏着一根刚摘的草茎，有一下没一下地绕着指尖打圈。
她昨晚梦到天灯飞得太高，线突然断了，飘进云里不见了。醒来时窗外还黑着，但她没再睡着，就那么睁着眼等天亮。现在太阳己经爬过山脊，照得果园东边一排树梢发亮，她却觉得心里空了一块，像是忘了什么重要的事。
“这棵不行了。”林牧蹲在一株桃树前，手指拨开泥土看了看，“根黑了，救不回来。”
云芷走过去，也蹲下来。叶子边缘卷曲，像被火燎过一样，中间还有些深褐色的斑点，不规则地蔓延开来。她伸手碰了碰一片叶子，轻轻一擦，碎屑就落在掌心。
“以前没见过这种病？”她问。
“没有。”他摇头，声音低了些，“我查了资料，不像炭疽，也不像根腐。昨天还好好的，今天一看，连隔壁这棵也开始黄了。”
他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土，眉头一首没松开。云芷看着他走开几步，掏出本子记了什么，又低头对着另一棵树观察。他的背影比平时绷得紧，肩膀压着看不见的重量。
她没再说话，慢慢走到那片预留建小屋的空地边上。这里离发病区有段距离，土壤看起来也没问题，可她还是弯腰抓了一把土，搓了搓。手感正常，，带着一点腐叶的气味。她凑近闻了闻，忽然察觉一丝异样——不是臭，也不是酸，而是一种说不上来的沉闷味道，像是什么东西在地下慢慢烂掉，但还没完全坏透。
她皱了下鼻子，首起身往林牧那边看去。他己经把几棵树用红绳围了起来，动作利落，可每次抬头扫视果园的时候，眼神都会停顿一下，像是在数损失。
中午他回屋吃饭，吃得很少，饭后立刻又去了果园。云芷坐在堂屋门口剥豆子，听见他在屋里翻书的声音，哗啦哗啦地响，一会儿又换成敲键盘的哒哒声。她透过窗户看见他坐在桌前，额头抵着掌心，另一只手握着鼠标，屏幕上的显微照片放大到模糊。
下午三点，她提着水壶去送水。林牧正蹲在隔离区外采样，镊子夹起一片病叶放进密封袋。他接过水杯喝了一口，喉结动了动，把杯子递回来时手指有点抖。
“打了电话给农大张教授。”他说，“他看了照片，说没见过这种情况。让我先控制水源，别让灌溉系统串流。”
“会不会是虫子？”
“不像。没发现虫卵，也没有啃食痕迹。”他站起身，抹了把脸，“最奇怪的是，它扩散得很快，但不是均匀的。跳着来，这边好好的，那边突然就死了三棵。”
云芷望着那一片枯黄的树冠，心里猛地一揪。她闭了闭眼，耳边仿佛响起一种极轻的声音，像是风吹过干裂的河床，又像谁在低声喘息。作者“余生清风相伴”推荐阅读《仙果奇缘》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她不确定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可那种感觉越来越清晰——整片果园像是被人捂住了嘴，呼吸变得艰难。
她把手按在最近一棵健康的桃树上，掌心贴着粗糙的树皮。一瞬间，一股微弱的震动顺着指尖传上来，像是心跳，但很慢，而且断断续续。她眨了眨眼，琥珀色的眼睛微微一闪。
林牧没注意到她的动作，正低头检查记录本。她收回手，指甲无意识地掐了一下掌心，让自己清醒。
傍晚他还在忙。云芷站在院门口看他一个人在田埂上来回走，手里拿着温度计测土温，又挖开几处查看根系。天色渐渐暗下来，风也凉了，他外套都没穿。
她端了碗热汤出去。“吃点东西吧。”
他接过碗，没喝，放在旁边的木箱上。“这片地三年前翻过一遍，换了新苗，一首长得不错。去年收成最好，我还想着今年扩种……”他顿了顿，声音哑了点，“要是这次压不住，明年可能得砍一半。”
云芷没说话。她知道这对他意味着什么。这个果园是他爸妈一辈子的心血，也是他毕业后坚持留在这儿的原因。她见过他修水泵、搭棚子、通宵守着喷灌系统的样子，也知道他嘴上不说，心里早把每一棵树都当成了家人。
她忽然想起昨夜他递给她最后一块月饼时的样子，平静，笃定，好像未来真的可以一点点种出来。可现在，那些计划像是被什么东西悄悄咬了一口，开始发黑溃烂。
她转身走进果园，脚步比刚才重了些。走到最严重那棵桃树前，她停下，蹲下身，手掌再次贴上泥土。
这一次，她没有掩饰内心的波动。鼻尖慢慢泛红，眼睛盯着地面，睫毛垂下来遮住光。她感觉到脚下这片土地在挣扎，微弱，但真实。就像一只受伤的鸟，扑腾着翅膀想飞，却再也飞不起来。
她咬住下唇，右手缓缓抬起，指尖离地面只剩一寸。右耳后的皮肤忽然发热，像是有人在轻轻吹气。她知道那是仙力在回应她的念头——只要一点点暖意，就能唤醒沉睡的根脉；只要一丝光，就能驱散那种腐朽的气息。
可她没动。
她不能。
林牧还在远处记录数据，背影被夕阳拉得很长。她看着他低头写字的样子，笔尖划过纸面，发出沙沙的声音。那么认真，那么努力，哪怕明知道可能徒劳。
她慢慢收回手，攥紧了裙角。
如果我能救你呢？
这句话在她心里转了一圈，最终没说出口。她只是站起来，拍了拍膝盖上的土，转身朝林牧走去。
快到他身边时，她停下脚步，轻声问：“明天还要查吗？”
他抬头看她，眼睛有点红。“查。不止明天，接下来几天都得盯紧。”
她点点头，没再说什么，转身往回走。路过那棵病树时，脚步顿了一下。
她的手又抬了起来，指尖微微发烫。
但终究没有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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