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刚亮透，云芷还坐在床沿上，手里那杯水早就凉了。她盯着墙上一个圆盘形状的东西看了半天，终于忍不住开口：“你昨儿说的‘钟’，就是它吧？走着的针，像不像御前小仙童在跑圈？”
林牧从厨房探出头，嘴里叼着半片面包：“你要再把表叫仙童，我怕它下一秒停了报复你。”
她没笑，反而更认真地歪头眨眼三次：“可它不停啊，滴答滴答，像是在数我的呼吸。”
他叹了口气，走过来站在她旁边，顺手把窗帘拉开一截：“那是时间，不是仙法。人活着，就得跟着它走。”
“那……你能教我认这个‘时间’吗？”她抬头看他，眼睛亮得有点出乎意料。
林牧愣了一下。昨晚这人还抱着玉簪念念不忘要回天上去，现在倒主动问起日子怎么过来了。他摸了摸后脑勺，指了指钟面：“短针指着六，长针快到十二，就是早上六点。等会儿我要去果园剪枝，你也该起来活动了。”
“剪枝？”她耳朵动了动，“是修剪灵木根脉那种？”
“差不多。”他转身往门口走，“但咱们这儿不讲灵气，讲肥料和光照。”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宽大的格子衫，袖子盖过手心，裤脚堆在拖鞋里，忽然小声问：“我能……碰那个发光的灯吗？你说它会烫。”
“你想开灯？”林牧停下脚步。
“嗯。我想试试，凡人是怎么唤光的。”
他走回来，按下墙上的开关。啪嗒一声，灯亮了。云芷猛地往后缩了一下，随即又凑近，伸手想去摸灯泡。
“别！”林牧一把抓住她手腕。
两人同时顿住。
他的掌心粗糙，却没用力，只是轻轻拦着。她的手腕细得像藤条，脉搏跳得飞快。那一瞬，谁都没说话。
“真不能碰？”她小声问。
“刚才是亮着的，现在凉了。”他松开手，“你自己试试。”
她小心翼翼伸出手，指尖碰到玻璃，轻轻一按。灯灭了。再按一下，又亮了。她来回按了五六次，嘴角慢慢来，酒窝深得能盛下一颗芝麻。
“好玩？”林牧看着她孩子气的样子，忍不住笑出声。
“这不是好玩！”她瞪他一眼，眼里却闪着光，“这是拘光术的大成之境！你们凡人居然把它做成这么小的东西，还随便按一下就行——太奢侈了！”
“那你以后少按几下，电费我可不想翻倍。”
她没理他这话，反而盯着洗手池的方向：“那边那个出水的嘴呢？是不是也能自己开？”
“你是说水龙头？”他带着她走到卫生间门口，“拧这个把手，水就出来。”
她照做。清水哗啦啦流下来，她吓了一跳，往后跳半步，差点踩到拖鞋后跟。
“这水……是从哪儿来的？地下河？山泉引渠？”
“自来水厂处理过的，经过管道送进来。”他递给她一条新毛巾，“擦擦脸，清醒点。”
她接过毛巾，又盯着牙膏管看：“这小筒里装的是什么露水精华？”
“牙膏。刷牙用的。”
她拧开盖子，挤出一截白条，凑到鼻尖闻了闻，眉头皱成一团：“好冲……是毒药吗？”
“你要非得舔一口我也拦不住，但我告诉你，味道比化肥还难吃。”
她缩回手，看看他，又看看牙刷：“那你……能不能……示范一次？”
林牧沉默两秒，拿起自己的牙刷，挤上牙膏，当着她的面刷了起来。动作干脆利落，泡沫不多不少。
云芷学着他的样子，笨拙地挤牙膏，结果一用力，整管都甩了出去。她慌忙去捡，手指沾了白白一层，不小心蹭到嘴角，像长了胡须。
林牧瞥见这一幕，肩膀抖了抖。
“你笑什么！”她脸颊微鼓，含着牙刷说话含糊不清。
“没笑。”他偏过头，掩饰嘴角的弧度，“就是觉得……你比我家那棵三年才开花的梨树还难伺候。”
她哼了一声，继续刷牙，动作越来越像样。洗完脸后，她对着镜子眨眨眼，突然说：“原来凡人的脸，洗干净也是亮的。”
“你以为只有仙人才配干净？”
“我不是这个意思。”她声音低下去，“我只是……没人教过我这些。在天上，一切都有人代劳。”
林牧没接话。他看着镜子里她的侧脸，清晨的光线照进来，把她右耳后的发丝映得微微发亮。他记得昨晚她攥着玉簪发呆的样子，也记得她说“没人这么收留过我”时的眼神。
“以后慢慢学。”他说，“不会的就问，我不赶你走。”
她转头看他，鼻尖悄悄泛粉，眼眶有点湿，但很快低下头，手指捻着衣角：“谢谢你……林牧。”
这是她第一次完整叫出他的名字。
中午林牧去果园前，把堂屋的灯关了。傍晚回来时，发现客厅灯开着，厨房灯也亮着，连卫生间的小灯都没关。
他站在门口，扶额：“我说过多少遍，随手关灯。”
云芷从堂屋跑出来，手里拿着个本子：“我在记！哪个开关对应哪盏灯，我都画下来了！你看，这个是‘天光匣启动钮’，这个是‘净水喉控阀’……”
林牧翻了翻那本子，上面歪歪扭扭写着一堆自创名称，还配了简笔画。
“你这记法，迟早把电闸拉了。”
“可我不想再问你了。”她抿嘴，“你己经教了我太多。”
晚上九点，林牧照例准备休息。他关掉主灯，只留走廊一盏小夜灯。
“你不睡？”他问外间。
“我想试试黑着是什么感觉。”她声音轻，“在天上，从来不会有真正的暗。”
他没多说，回了里屋。
半夜，一声惊叫响起。
林牧翻身下床，冲进堂屋。只见云芷缩在床角，双手抱膝，脸色发白，右耳后的皮肤隐隐发红，像是被热水烫过。
“怎么了？”
“黑……太黑了。”她喘着气，“像掉下去那一刻，西周什么都没有……我抓不住任何东西。”
林牧立刻打开小夜灯。暖黄的光铺满房间一角。她抬起头，眼睛里有未散的惊惶，瞳孔边缘闪过一丝极淡的金光，转瞬即逝。
他没追问，只是把夜灯挪到她床头柜上，调到最暗档：“这个一首亮着，不会吵你。”
她望着那点光，慢慢放松下来，手指松开紧攥的被角。
“你还留着那根簪子？”他问。
她点点头，从枕头下拿出玉簪。灰白色的表面浮着一层几乎看不见的微光，像风吹过的湖面涟漪。
“它还在回应你？”
“只要我还想着回去……它就不会彻底熄。”
林牧看了那簪子一眼，没再说什么，只道：“早点睡。”
他转身要走，却被她叫住。
“林牧。”
“嗯？”
“你说的‘活着’，是不是就是……有人愿意为你留一盏灯？”
他站在门口，喉结动了动，最终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回到里屋，他躺在床上，听着外间渐渐平稳的呼吸声，睁着眼看了一会儿天花板。
床头柜上，修枝剪静静躺着，刀口朝下，像守夜的人合上了眼。
云芷躺在木床上，望着那盏彻夜不灭的小夜灯，手指轻轻抚过玉簪表面。
光很弱，但她不再把它贴在胸口。
她把它放在枕边，闭上眼，嘴角浮起一点笑意。
酒窝浅浅陷了进去。
作者“余生清风相伴”推荐阅读《仙果奇缘》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http://www.220book.com/book/WJTH/)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