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亮，林牧就听见外头有动静。不是鸟叫，也不是风刮门板，是厨房里传来的一连串“咔哒”声，像是有人在反复按开关。
他皱了皱眉，披上外套推门出去。堂屋的灯果然开着，窗帘没拉，晨光斜斜照进来，映出一个人影正蹲在微波炉前，手里攥着一双湿漉漉的帆布鞋，一脸认真地往里塞。
“你在干啥？”他声音还带着睡意。
云芷吓了一跳，猛地回头，鞋带甩到脸上也没顾得上拨开：“你醒了？我正准备给你一个惊喜。”
“这算什么惊喜？”他几步走过去，一把将鞋抽出来，“湿鞋子能放微波炉吗？”
“怎么不能？”她仰头看着他，眼睛亮得像刚捡到宝贝，“你说凡人用火净物，我又不会点火，这不就是会自己发热的铁盒子吗？我还调了时间，三炷香呢！”
“那是九分钟！”他翻了翻白眼，打开炉门，一股焦味混着蛋腥气冲了出来。里面糊成一团的黄色黏液正顺着转盘往下滴。
“你还加热了鸡蛋？”他语气陡然拔高。
“我想着热气能让它熟。”她小声辩解，“冰箱里的东西不都是冷的吗？热一下总没错吧。”
林牧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来。他盯着她头顶那缕的发丝，忽然觉得有点好笑。昨晚她还怕黑不敢睡，今早倒敢独自开战了。
“下次想做饭，先叫我。”他说完转身去开窗，顺手把电闸拉了，生怕哪个按钮又被她误触引爆。
云芷站在原地，手指悄悄捻了下衣角。她低头看着脚上那双洗得发白的拖鞋，昨天他还说干净，今天就被她弄得满地水渍。
“我不是故意的。”她声音越来越轻。
林牧回身，见她鼻尖微微泛红，心里一紧。他想起昨夜她缩在床角的样子，也想起她说“活着是有人为你留一盏灯”时的眼神。
“行了。”他从橱柜拿出平底锅，“过来。今天我教你做早餐。”
她迟疑了一下，还是小步挪了过去。
“先打蛋。”他拿了个新鸡蛋放在碗边，轻轻一磕，蛋液滑进碗里。
她学着样子敲下去，用力过猛，蛋壳碎了一半掉进碗里。她慌忙伸手去捞，指尖沾了黏液，又蹭到围裙上。
“别用手。”他递过勺子，“再拿一个试试。”
第二次她小心了些，可蛋白卡在壳缝里流不出来。她对着蛋吹了口气：“快出来！我可是仙界第七公主！”
林牧差点呛住：“你跟鸡蛋讲身份有用吗？”
“在天上，花一听我名字就开。”她嘟囔着，终于把蛋倒出来，抬头冲他一笑，“这次是不是对了？”
酒窝陷进去的时候，他没说话，只把锅架上灶台，拧开燃气。
火苗“嘭”地窜起，她往后一跳，差点撞到身后的水槽。
“又不是妖火，躲什么？”他舀了勺油倒进去，油星溅起一点，她又缩脖子。
“这火……太猛了。”
“猛才香。”他把蛋液倒进去，滋啦一声，边缘迅速卷起金黄的泡，“看好了，等下面定型，用铲子轻轻翻个面。”
她凑近看，鼻尖几乎贴到锅沿：“原来凡间的火也能听话。”
“火不听话，人得学会控制。”他手腕一抖，蛋翻了个身，另一面也开始变色。
“我能试试吗？”
他犹豫一秒，把铲子递给她。
她握得特别紧，像拿着什么法宝，小心翼翼伸向锅底。可刚撬动一下，整块蛋就碎成了三瓣。
“啊……我是不是又搞砸了？”
“没事。”他接过铲子，“第一次都这样。”
两人并排站着，看着锅里那几块焦边的蛋片。林牧突然说：“其实你不用非得做这个。”
“为什么？”她转头看他。
“你是客人，又不是来当厨娘的。”
“可我不想只是被照顾。”她低声说，“我想……做点什么让你知道，我也能行。”
林牧没接话。他把煎好的蛋盛进碗里，又热了两杯豆浆，摆在桌上。
“坐下吃吧。”
她坐下了，捧着碗半天不动。豆浆冒着热气，映出她模糊的脸。
“林牧。”她忽然抬头，“如果我以后天天学，能不能做出你不皱眉头的饭？”
他咬了一口煎蛋，外焦里嫩，其实还不错。
“明天再说。”他咽下食物，“先把今天的残局收拾了。”
她咧嘴笑了，酒窝深深陷进去。跳起来就要去擦灶台，结果忘了围裙系带松着，一转身带倒了旁边的抹布桶。
水洒了一地。
林牧扶额：“你就站那儿别动，我自己来。”
她乖乖退回桌边，却忍不住伸手去够桌上的盐罐。捏起一粒放进嘴里，眉头立刻皱成疙瘩。
“这么咸？你们凡人每天吃这个？”
“那是盐！不是糖！”他夺过罐子，“吃饭就行，别乱碰调料。”
她吐了吐舌头，低头喝豆浆，小口小口地，像在品什么灵泉。
吃完后，她主动收拾碗筷，动作笨拙但认真。林牧在门口晾鞋，把那双帆布鞋摆在外台通风处，没再提消毒的事。
堂屋里，她翻开昨天记开关的本子，在最新一页写下：“第五条：微波炉不可用于烤鞋或煮蛋，否则主人会生气。”
写完，她合上本子，抬头看向窗外。太阳己经升得老高，照在院子里那棵梨树上，叶子绿得发亮。
她忽然跑出去，蹲在树根旁看了会儿，又奔回来拉他袖子：“林牧！你家这棵树，好像要开花了！”
他跟着走出去，眯眼看了看枝头：“三年了，总算要开。”
“我能摸一下吗？”
“随便。”
她伸手碰了碰最底下那根枝条，指尖轻轻拂过芽苞。片刻后，那点嫩绿似乎比刚才鼓了些。
她收回手，没说话，只是嘴角悄悄翘了起来。
林牧没注意到这些，他正在检查果园的日程表，想着今天要不要去镇上买些新工具。
“待会儿我得出门一趟。”他说，“你要不要一起去？”
她眼睛一下子亮了：“能去凡人的市集吗？”
“不是市集，是超市。”
“那……我能穿那条裙子吗？就是你妈留下的那件蓝花的？”
“随你。”他低头看表，“换衣服快点，九点前得走。”
她转身就往屋里冲，经过堂屋时差点被拖鞋绊倒，稳住身子后也不停，首奔衣柜。
林牧站在院中，望着她匆忙的背影，摇了摇头，嘴角却不自觉地扬了扬。
他走进厨房，准备关掉最后那盏忘关的灯，却发现灯下压着一张纸条：
“今日成果：学会打蛋（碎一次）、翻锅（失败）、尝盐（太咸）。明日目标：不炸厨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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