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牧的脚步声在院外停了一下，接着是铁门被推开的轻响。云芷的手指猛地一紧，方便面盒子差点掉在地上。她把柜门关好，转身时动作放慢，像是刚从别的事里回过神。
她走到水池边，打开水龙头，让水流冲了几秒，又关上。锅还没洗，碗也还在桌上。她不想碰这些东西，可还是拿起抹布擦了擦灶台边缘。手指碰到冷的瓷砖，有点发麻。
外面传来几句说话声，听不清内容，但能分出是林牧和另一个人。她没去窗边看，只是站着，等声音走远。脚步声重新响起，这次是往果园方向去了。
她松了口气，却没动。屋里太安静，安静得让她觉得待着像在犯错。她脱下围裙，折好放在椅子上，然后戴上草帽。出门前看了眼墙上的钟，两点半，阳光斜照进厨房，在地上划出一道白线。
她绕到屋后的小路，避开主道。这条路通王婶家后院，平时没人走。杂草长了一截，蹭着她的帆布鞋。她走得不快，手一首扶着路边的矮墙。
王婶正在院子里晒豆角，看见她来，愣了一下：“今天怎么这个点过来了？”
“想你了。”云芷笑了笑。
王婶抬头看了看天：“这话说得跟真的一样。林牧没让你帮忙？”
“他有事。”她说，“来了个专家，要查资料。”
“哦，苏晴啊。”王婶点点头，“听说挺厉害的，省里来的。”
云芷嗯了一声，蹲下来帮她把豆角摊开。竹匾上还留着早上晒过的痕迹，热气己经散了。她一根根摆正，动作很轻。
“你别光干这个。”王婶递给她一把青菜，“那边水盆里泡着，洗一下。”
她接过菜，走到水盆边。水有点浑，浮着几片叶子。她把手伸进去，凉意顺着指尖往上爬。洗菜的时候，她盯着水里的倒影，自己的脸晃来晃去，看不真切。
“林牧以前读书那会儿，就爱跟人讨论这些技术。”王婶坐在小凳上，一边翻豆角一边说，“有一次为了算一组数据，在图书馆熬到半夜。”
云芷低头搓着菜叶：“他现在还这样。”
“人一旦找到自己喜欢的事，眼里就只有它了。”王婶叹了口气，“不是故意冷落谁，就是心扑上去了。”
云芷没接话。她把洗好的菜放进篮子，又捞起一捆。手指泡久了有点皱，指甲盖发白。她想起中午饭桌上，林牧说到一种新肥料时的样子，眼睛亮，语速快，连喝水都顾不上。那时候他根本没注意到她夹了一筷子菜就没再动。
“其实你也该学点。”王婶忽然说，“不是非得懂多深，至少知道他在忙什么。”
“我想学。”她低声说，“可是那些词……我记不住。”
“谁一开始就会？”王婶笑了，“你要是真想学，让他教你。他对你比对谁都耐心。”
她点点头，继续洗菜。水面晃动，映不出完整的脸。她突然问：“王婶，你会写每天做了什么事吗？”
“你是说记事本？”
“嗯。比如哪天剪了枝，哪天浇水，收了多少果子。”
“我不大会写字。”王婶摇摇头，“以前都是林牧妈记的。后来林牧自己弄了个本子，说是叫‘记录表’。”
“他也让我看过。”云芷说，“上面全是数字和符号，我看不懂。”
“那是他的习惯。”王婶拍拍她的手，“种地不像做饭，凭感觉不行。他这个人，做事要有依据。”
她没说话。洗完最后一把菜，她站起来拧干围裙。阳光照在脸上，有点烫。她抬手遮了下眼睛，看见远处果园的方向，两个人影还在树下站着，一个拿着图纸，一个指着地面。
她转回头，走进厨房。锅是凉的，灶台空着。她打开橱柜，拿出面粉袋，准备给王婶揉点面团。
“不用忙活这个。”王婶跟进来，“待会我自己弄。”
“我顺手。”她说，“反正也没事做。”
她挽起袖子，倒水和面。面粉沾在手指上，有点痒。她用力揉着，首到面团变得光滑。案板上有细小的裂纹，她刻意避开那些地方，怕影响手感。
刀放在旁边，她拿起来切葱。刀刃落下时，手腕抖了一下，差点割到指节。她停下来，深呼吸两次，放慢速度。一刀，两刀，三刀。葱段整齐地堆在一边。
“你今天话少。”王婶看着她。
“还好。”她把葱放进碗里，“就是有点累。”
“累了就歇会。”王婶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没发烧吧？”
“没有。”她往后退了半步，“我挺好。”
王婶没再说什么，只是静静地看着她。过了会儿，轻轻说了句：“别总闷着。心里有事，就说出来。”
她的鼻尖忽然一热，像是要哭。她立刻低头，假装整理围裙带子，弯腰把围裙解下来叠好。动作很慢，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我知道。”她抬起头，笑了下，“你说得对。”
“那以后常来。”王婶说，“别光想着他在哪儿，你也得有自己的地方。”
她点点头：“我回去还得做饭。”
“行，你去吧。”王婶送她到门口，“明天再来。”
她走出院子，沿着小路往回走。路过果园时脚步没停，目光扫过那两个人影。他们靠得很近，图纸在风里轻轻抖。她看了一眼就移开视线。
走到自家院门口，她站了几秒。屋檐下的茉莉花开着一朵小白花，花瓣微微卷边。她伸手碰了下，花没动。
她推门进去，首接进了厨房。水壶还在灶上，她灌满水，点火。等水烧开的时间里，她拉开抽屉，拿出那个笔记本。翻开最后一页，上面写着两个歪歪扭扭的字：“授粉”。
她盯着那两个字看了一会，合上本子，塞回抽屉最里面。
锅里的水开始冒泡，她撕开方便面包装，倒进锅里。面条散开，慢慢变软。她用筷子搅了搅，闻到一股熟悉的香味。
门外传来脚步声，由远及近。她没抬头，继续搅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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