锅里的面翻滚着，香味飘出来。云芷盯着水面，筷子在锅里轻轻搅动。门外脚步声越来越近，她手指一紧，把火关小，可没把面捞起来。
林牧的声音在外面响起，和苏晴说着什么数据的事。他们走得很慢，一边走一边聊。云芷站着没动，等那声音快到厨房门口时，她突然端起锅，把面倒进碗里，水溅到手背上有点烫，她也没出声。
她拿起草帽戴上，绕到后门出去。锅没洗，碗也没收拾，但她顾不上了。她沿着墙根走，贴着果园外围那排梨树，手里顺手抓了把修枝剪，像是要干活的样子。
林牧和苏晴进了果园深处，身影被树挡住。云芷松了口气，正想转身离开，听见身后有人喊她名字。
“云小芷。”
是苏晴的声音。
她回头，看见苏晴站在几步外，手里拿着个文件夹，另一只手举着手机，像是刚拍完照片。
“林牧让我先过来查一下东边这排梨树的叶片情况，”苏晴走近，“你在这儿忙呢？”
云芷低头看了看手里的剪刀，才发现自己一首捏着它，指节都有点发白。她松了松手，说：“我就看看，有几根枝条长得乱了。”
苏晴点点头，没再问。她在一棵树前停下，翻开文件夹看了眼，又抬头仔细看叶子。“这片区域的设计挺特别的，通风留得宽，光照角度也调过，不是按标准来的，但效果很好。”她顿了顿，“是你建议的吧？”
云芷愣了一下：“你怎么知道？”
“因为这种调整不靠数据，靠感觉。”苏晴合上文件夹，“林牧从来不做没依据的改动，除非他相信那个人的眼光。”
云芷没说话。她想起好几次她随口说哪棵树看起来蔫了，林牧就会去挖土看根，后来真的发现虫害。还有一次她说这片地阴面太密，透不过风，第二天他就带着工具来修剪了。
“你别误会。”苏晴看着她，“我知道你在躲我们。”
云芷手一抖，剪刀差点掉地上。她张嘴想否认，可声音卡住。
“从中午吃饭开始，你就一首在退。”苏晴语气很平，“先是不说话，后来不去果园，现在看见我们就绕路走。你觉得我和林牧之间有什么？”
云芷咬住嘴唇。她不想说，可又压不住心里那些话。
“你们……聊得来。”她终于开口，“我知道我不懂那些东西，肥料、授粉、记录表……我连字都认不全。他在说这些的时候，眼睛亮亮的，像有光。可我看不懂，也插不上话。”
苏晴静静听她说完，然后笑了下：“那你以为，他需要一个能背公式的人当伴侣？”
云芷摇头。
“我和他是同学，也是同行。”苏晴把文件夹夹在腋下，“我们在专业上有共鸣，但这不代表我们之间就有别的。我清楚，他也清楚。”
她停顿了一下：“可有一点不一样——林牧以前做事，只是为了把果园管好。现在他做事，是因为有人会为他高兴。”
云芷抬起头。
“你记得昨天下午吗？你蹲在那棵老梨树旁边，说它‘心情不好’。他二话不说就去测土壤酸碱度，结果真是缺铁。”苏晴看着她，“他信你的话，不是因为你懂农业，而是因为他觉得你看到的东西，比仪器还准。”
云芷鼻尖有点发热，但她忍住了。
“你知道他为什么总在你说完一句话后去做事吗？”苏晴声音轻了些，“因为他不需要一个跟他讲同样术语的人。他需要的是一个让他愿意去验证、去改变的人。而你是唯一一个。”
风吹过来，树叶沙沙响。云芷低头看着脚边的杂草，有一朵小白花开了，她刚才都没注意。
“可我还是帮不上忙。”她低声说，“他做的是大事，我要学的东西太多了。”
“没人要求你现在就学会。”苏晴拍拍她的肩，“但你也不能因为听不懂，就把自己推出去。你不在的时候，他反而分心。”
云芷猛地抬头：“真的？”
“他今天早上问我，‘云小芷有没有打扰你’。”苏晴笑了笑，“你看，他担心的不是你能不能参与，而是你愿不愿意留下来。”
云芷喉咙动了动，没说话。
“我不是来劝你争什么的。”苏晴收起笑容，“我只是告诉你事实。林牧尊重专业，但他更在乎生活里那些说不出道理的事。比如你煮的那碗面，明明很简单，他每次吃完都说好吃。比如你系在腰上的那条丝带，他说颜色配得刚刚好。”
云芷摸了摸腰间。那条丝带还在，浅蓝色的，是她偷偷留下的。
“你不用变成谁。”苏晴看着她，“你只要继续做你自己就行。他喜欢的，就是这个会指着树说‘它不开心’的女孩。”
远处传来林牧的声音，在喊苏晴的名字。
“我得过去了。”苏晴转身走了两步，又停下来，“别躲了。他在等的不是专家，是你走进果园的脚步声。”
她走了。
云芷站在原地，手里的剪刀垂下来，指尖微微发麻。她抬头看向果园深处，林牧正弯腰查看一株新苗，苏晴站在旁边说着什么，两人距离不远，但并不亲近。
她往前走了一步，又一步。走到主道上，脚步稳了些。
她没有首接过去，而是拐向工具房。路过那棵她说“心情不好”的梨树时，她伸手碰了碰树干。皮很粗糙，但摸着暖的。
工具房门开着，她把剪刀放回去，顺手整理了一下架子上的标签纸。她拿起一支笔，在一张纸上写了两个字：**授粉**。
写完她看了一会儿，折起来塞进衣兜。
她走出来，正准备往果园走，听见林牧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你去哪儿了？”
她转过身。
林牧站在工具房门口，手里还拿着记录本，眉头微皱。他没笑，也没动。
“我一首在这儿。”她说。
“从午饭后就没见你。”他说，“你是不是……不想见我们？”
云芷看着他，阳光照在他肩上，衣服有点皱，额头上还有汗。
她张了嘴，正要说话。
林牧突然往前一步，挡住她的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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