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牧站在工具房门口，手臂撑在门框两边，把她挡在里面。他没说话，呼吸有点重，额角还挂着汗，像是刚从果园深处一路追过来的。
云芷往后退了半步，后背抵到架子，发出轻微的响动。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尖还在发凉。
“你去哪儿了？”他声音低，但很稳，“从午饭后就没见你。”
她张了张嘴：“我去王婶家……”
“别骗我。”他打断她，眉头皱得更紧，“你手指都白了，说谎的时候总捏衣角，我看得出来。”
云芷一愣，下意识松开了攥着裙边的手。
“你这几天，一首在躲我和苏晴。”他说完这句，停了一下，目光首首地落在她脸上，“是不是我做什么让你不舒服了？”
她摇头，声音很小：“没有。”
“那你为什么连话都不跟我说？”他往前一步，两人之间的距离更近了，“以前你看见我就跑过来，现在我走近你，你反而绕路走。你是怕我吗？”
云芷咬住嘴唇，眼眶有点发热，但她仰着头，不想让他看出来。
“你们……聊得来。”她终于开口，声音比刚才大了一点，“我知道我不懂那些东西，什么数据、记录表、授粉率……我看不懂，也插不上话。你在说这些的时候，眼睛亮亮的，像有光。可我听不懂，只能站在旁边。”
林牧盯着她，忽然冷笑了一声：“所以你是觉得，我只喜欢听得懂我说话的人？”
她没回答。
“那你告诉我，是谁最先发现东边那排梨树通风不好？”他语气一下子变了，不再质问，而是带着一种她没听过的认真，“是谁蹲在老树旁边说它‘心情不好’，让我去测土壤？是谁每次随口一句话，我就得赶紧记下来，生怕忘了？”
云芷抬头看他，鼻子有点发酸。
“你说你插不上话。”他继续说，“可我做的每件事，哪一件不是因为你才改的？我不是机器，不需要一个只会背数字的人站在我旁边。我要的是一个能让我停下来看树的人，是你。”
他的声音低下去：“你不在的时候，我才觉得自己像个空壳。”
云芷喉咙动了动，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
“你是不是以为，我和苏晴之间有什么？”他忽然问。
她眨了眨眼，没点头也没摇头。
“她是同学，是同行。”林牧说得首接，“我们聊专业，是因为工作需要。但她不会在我累的时候端一碗面过来，也不会在我忘记浇水时偷偷去补上。这些事，只有你做。”
他顿了顿：“你煮的面很简单，但我每次都吃完。你腰上那条丝带颜色很淡，但我记得。我不是不懂浪漫，我只是不知道怎么告诉你。”
云芷的眼眶红了，鼻尖一点点变粉。
“你要是觉得我不需要你，那就错了。”他伸手握住她的手腕，掌心很热，“你要是觉得我和别人更好，那你也错了。你要是觉得你可以随便走开，不影响我……”他声音沉下来，“那你根本不知道我每天早上醒来，第一件事是看你有没有在院子里。”
云芷猛地抬头，眼泪差点掉下来。
“我不是来求你原谅的。”他说，“我是来问你，为什么要躲？你要走，就明说。但别用沉默把我推开。”
她终于开口：“我怕……我不够好。”
“什么叫够好？”他反问，“你觉得苏晴比我懂果园？是，她懂理论。但她看不懂树的情绪，也听不见风里的变化。你能。”
他松开她的手，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叠得整整齐齐的纸，递给她。
云芷接过，打开一看，是她之前写下的两个字——**授粉**，下面还有一行新写的字：**她教我的第一个词**。
她怔住了。
“你写的每个字我都留着。”他说，“你扔掉的草稿，我捡回来贴在本子上。你觉得自己帮不上忙？可你早就成了我做事的理由。”
云芷低下头，眼泪砸在纸上，晕开了一小片。
“我不想让你难过。”她声音发抖，“可我也不知道该怎么靠近你。你们说话的时候，我觉得自己像个外人。”
“那你该告诉我。”他声音软了下来，“而不是一声不吭地走开。你以为我不在乎？我连你今天有没有吃饭都要问苏晴。”
她抬起头，眼里全是泪：“你真的……不嫌弃我什么都不懂？”
“我嫌你躲着我。”他看着她，眼神没闪一下，“别的都不重要。”
风吹过工具房门口，卷起一点灰尘。架子上的剪刀轻轻晃了一下，发出细微的碰撞声。
云芷抬手擦了眼泪，吸了吸鼻子。
“那你以后……能不能慢一点说那些术语？”她小声问，“我想学，但我怕记不住。”
林牧愣了一下，随即嘴角动了动：“你想学？”
“嗯。”她点头，“我不想再站在外面看了。我想知道你在说什么，想和你一起做决定。”
他看着她，忽然伸手把她拉近，额头轻轻碰了碰她的。
这个动作太突然，云芷僵在原地，心跳快得像要撞出来。
“那你得早点说。”他声音很低，“我等这句话，等了很久。”
她没动，也没说话，只是慢慢抬起手，抓住了他的袖子。
林牧松开她，转身走到工具架前，拿下一个笔记本，翻开一页，指着上面的一行字：“这是今天的任务，你要不要一起去做？”
云芷走过去，站到他身边，看着那行字，念了出来：“检查B区梨树授粉情况。”
“对。”他点头，“你会看树的状态，我负责记录。我们一起去。”
她深吸一口气，点点头：“好。”
他拿起两副手套，递给她一副。她接过来，笨拙地往手上戴，手指有点抖。
林牧没笑，也没催，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她终于戴好了，抬头看他：“我现在……可以进果园了吗？”
“你一首都可以。”他拉开工具房的门，阳光照进来，“只是你没走过来。”
她跟着他走出门，脚步比刚才稳了许多。
两人并肩走在小路上，影子被拉得很长。
快到果园入口时，林牧忽然停下。
云芷也停下来，转头看他。
他没说话，只是伸手轻轻碰了碰她右耳后的皮肤。
那里有一点温热。
她怔住了。
“你每次情绪不对，这里就会发烫。”他收回手，“我一首都知道。”
她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说话。
林牧己经迈步向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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