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存勖的军营，像一片钉子，楔在朱温势力的边缘。
沈夜几人没有贸然靠近，而是在附近一个刚经历过战火、勉强恢复一丝生气的小镇落脚。小镇由李存勖的部队接管，虽然依旧萧条，但街上看不到随意欺压百姓的兵痞，甚至还有几个军中文吏在登记流民，分发些微薄的口粮。
“有点意思。”柳轻蹄蹲在客栈门口，看着街上景象，咂咂嘴，“比朱温那帮吃人不吐骨头的强点。”
张焕闷声道：“约束部下，不屠城，算是底线了。”
苏小药去镇上的临时医棚帮忙，回来时眉头微蹙：“伤兵很多，但药材奇缺。不过……军医对伤兵还算尽心，没有放任不管。”
细节见真章。在这人命如草芥的乱世，能做到这一步，己属不易。
沈夜沉默地听着。他需要更多的证据。
夜里，他独自一人，如同鬼魅般潜入了李存勖的中军大营。
帅帐内，灯火通明。一个身着戎装、面容尚带几分青年锐气的将领，正伏案看着地图，眉头紧锁。旁边站着几个幕僚，气氛凝重。
“朱温老贼增兵了，前锋己到黑石岭。”一个幕僚忧心忡忡，“我军新败，士气不振，恐难抵挡。”
那年轻将领，正是李存勖。他猛地一拍桌子，震得笔架乱晃：“难挡也要挡！身后就是数万百姓！一旦后退，朱温铁骑踏过，又是生灵涂炭！”
他眼中布满血丝，声音带着一种不甘的愤怒和疲惫：“传令下去，收紧防线，死守黑石岭！告诉将士们，他们的父母妻儿，就在身后！”
另一个幕僚低声道：“少主，是否……向晋阳求援？或许……可以许以重利，联络一些江湖人士，袭扰朱温粮道？”
李存勖沉默片刻，摇了摇头：“父王那边压力也大。至于江湖人……良莠不齐，用之不慎，反受其害。我们不能病急乱投医。”
沈夜在暗处听着，眼神微动。不轻易借助江湖势力，说明此人尚有几分清醒和底线。
他悄然退走，又在营中巡视一圈。军纪确实比朱温那边严明许多，巡逻兵卒虽然面带疲色，但眼神还算清明，没有那种野兽般的凶光。
回到小镇，他将所见告知众人。
“看来，这把刀还算干净。”柳轻蹄总结道。
雷豹摩拳擦掌：“那还等什么？帮他们干了朱温！”
沈夜却摇了摇头：“再等等。”
几天后，朱温的前锋部队果然开始进攻黑石岭。李存勖的军队依险死守，在“人人书库”APP上可阅读《孤刀镇晚唐》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renrenshuku.com人人书库的全拼.com即可访问APP官网战斗异常惨烈。小镇离前线不远，能清晰地听到震天的喊杀声和伤兵被抬下来时痛苦的呻吟。
苏小药带着张焕和几个懂些医术的兄弟，日夜不停地救治伤兵。柳轻蹄和雷豹则带着人，在前线附近游弋，凭借高超的身手，几次袭杀了朱温军的小股斥候和试图绕后的奇兵，帮守军缓解了不少压力。
他们的行动，自然引起了李存勖的注意。
这天，一个文士模样的幕僚来到小镇，指名要见沈夜。
“在下郭崇韬，忝为少主帐下掌书记。”那文士态度客气，眼神却十分精明，“近日多谢诸位义士出手相助。不知诸位……有何所求？”
沈夜看着他，首接问道：“若我们助你们击败朱温，你们可能保证，不屠城，不劫掠，善待百姓？”
郭崇韬愣了一下，显然没想到对方会问这个。他沉吟片刻，郑重道：“少主仁厚，向来以拯溺扶危为己任。若得义士相助，击退强敌，必当约束部众，与民休息。此乃我军立身之本！”
话说得漂亮，但沈夜要看的，是行动。
就在这时，镇外突然传来一阵骚动！一伙穿着杂色衣服、明显是江湖打扮的人，护着几辆大车，强行冲卡，与守军发生了冲突！
“我们是来助李将军破敌的！快让开！”为首一个独眼汉子嚣张地喊道，他身后那些人个个眼神凶狠，身上带着煞气。
守军小校试图阻拦，被那独眼汉子一掌推开，差点动起手来。
郭崇韬脸色一变，连忙上前：“诸位好汉息怒！既是来助战的，便是朋友！只是军营重地，还需按规矩来……”
那独眼汉子斜睨着郭崇韬，嗤笑道：“规矩？老子‘翻江龙’行走江湖，靠的是拳头！赶紧通报李存勖，老子带了破敌的宝贝来！”
沈夜看着那伙人，眉头紧紧皱起。这些人身上戾气太重，不像侠士，倒更像……匪类。
柳轻蹄凑过来低声道：“‘翻江龙’蒋魁，黄河水匪出身，心狠手辣，怎么投到李存勖这边来了？”
郭崇韬似乎也认得蒋魁，脸上闪过一丝为难，但还是客气地将他们引向了军营方向。
看着那群江湖人耀武扬威地离开，雷豹啐了一口：“什么玩意儿！李存勖怎么连这种人都收？”
张焕也握紧了刀，眼神厌恶。
沈夜沉默地看着，心里像是压了块石头。
选择一方，就意味着要面对这一方的所有……包括那些令人作呕的“盟友”。
侠道与霸业，似乎总是难以两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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