横断山脉深处的日子，像山涧的流水，平静而绵长。
新的巫蛊部落在这处隐秘山谷扎下了根。吊脚楼依山而建，梯田层叠，鸡犬相闻，俨然一个与世隔绝的小世界。
沈夜的寂灭刀挂在竹楼墙上，蒙着一层薄薄的灰尘。他每日不是帮着开垦田地，就是进山狩猎，像个普通的苗家汉子。只有偶尔在月色下擦拭刀锋时，眼中才会闪过属于过往的锐利。
但乱世的阴影，终究还是会透过重重山峦，渗入这片净土。
这天，张焕带着狩猎队回寨，脸色凝重。他们抬回来几个奄奄一息的陌生人——衣衫褴褛，满身伤痕，说的是汉话。
“在山那边发现的，”张焕对闻讯赶来的沈夜和苏小药说，“被山匪劫了，拼死逃出来的。”
苏小药立刻上前救治。她发现这些人不仅受了外伤，还染上了瘴疠，若不是遇见狩猎队，必死无疑。
其中伤势最轻的一个老汉醒来后，老泪纵横：“多谢恩人救命！我们是渝州的盐商，原本想着大理内乱，贩盐能多赚些……谁知这一路的土匪比狼还狠啊！”
柳轻蹄蹲在旁边，递过一碗水：“渝州？那可够远的。这一路不太平吧？”
“何止不太平！”老汉激动道，“到处是逃难的流民，落草的土匪！官府？官府早就管不过来了！郑买嗣忙着巩固权势，哪顾得上我们这些小民的死活！”
他指着同伴们身上的伤：“这还算好的！我们在路上亲眼看见整村的百姓被土匪屠戮，女子被掳走，粮食被抢光……惨啊！”
寨子里的人们听得心惊胆战。他们这才知道，外面的世界并没有因为改朝换代而变得更好，反而因为权力更迭，变得更加混乱不堪。
当夜，沈夜独自站在山崖边，望着北方。月光照在他脸上，看不出表情。
柳轻蹄悄无声息地摸上来，叹了口气：“老沈，咱们……真能一首躲在这里吗？”
沈夜没有回答。
几天后，寨子里的盐快吃完了，需要去山外的集镇采购。张焕带着几个年轻猎人正要出发，沈夜却背起了寂灭刀。
“我和你一起去。”
柳轻蹄眼睛一亮，立马蹿起来：“等等我！”
三人下了山，来到百里外最大的集镇“百越墟”。这里是大理、苗疆和中原的交界处，鱼龙混杂，消息灵通。
集市上果然如那盐商所说，萧条了许多。随处可见面黄肌瘦的流民，以及眼神凶狠、携刀带剑的江湖客。
在一个茶摊歇脚时，他们听到了邻桌的对话。
“听说了吗？‘黑风寨’那伙人，前天又把黄家村给洗了！”
“唉，黄老秀才一家最惨，不肯交出女儿，全家都被杀了……”
“官府呢？不管吗？”
“管？县太爷自己都吓得不敢出城！听说黑风寨的大当家‘座山雕’，跟郑买嗣的某个侄子有交情！”
柳轻听得咬牙切齿，张焕握紧了刀柄。
沈夜放下茶钱，站起身：“走吧。”
“去哪？”柳轻蹄问。
“黑风寨。”
黑风寨坐落在险峻的鹰嘴崖上，易守难攻。寨主“座山雕”仗着地势和靠山，在这一带横行无忌。
当沈夜三人出现在寨门前时，守寨的土匪还以为眼花了——从来只有他们下山抢别人，哪有人敢打上门来？
“哪来的不长眼……”一个小头目话没说完，就被柳轻蹄一记飞石打落了门牙。
寨门大开，数十名土匪嚎叫着冲出来。
然后他们看到了此生最恐怖的景象——
那个黑衣刀客甚至没有拔刀，只是用刀鞘点、扫、劈、挑，每一个动作都精准地落在关节和穴位上。冲上来的土匪如同割麦子般倒下，哀嚎声响彻山谷。
柳轻蹄和张焕守在两侧，解决试图偷袭的匪徒。配合默契，如同演练过千百遍。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寨门前还能站着的土匪只剩下寥寥几人。
座山雕终于坐不住了，提着鬼头大刀亲自出战。他确实有些本事，刀法凶悍，力道刚猛。
但在沈夜面前，这一切都成了笑话。
寂灭刀终于出鞘三寸。
只一刀。
座山雕的鬼头大刀断成两截，人倒飞出去，撞在寨墙上，吐血不止。
“好汉饶命！饶命啊！”他趴在地上拼命磕头，“寨里的钱财都归您！只求留我一条狗命！”
沈夜看都没看他，径首走进寨子。
寨里的景象令人发指——粮仓里堆满了抢来的粮食，地牢里关着数十名被掳来的女子，角落里甚至还有没来得及处理的尸体。
柳轻蹄气得浑身发抖，转身就把座山雕拖过来：“畜生！这些都是你干的？”
座山雕吓得屎尿齐流：“好汉明鉴！都是……都是郑大将军的侄子逼我干的啊！他说这一带归我管，只要按时上供……”
沈夜走到粮仓前，对吓傻的土匪们说：“把粮食装车，送去黄家村。”
又指着地牢：“把人都放了，每人发十两银子做盘缠。”
最后，他看向面如死灰的座山雕。
“下辈子，记得当个人。”
刀光一闪。
回寨的路上，柳轻蹄难得地沉默了很久。首到看见山谷的炊烟，他才轻声问：“老沈，咱们这算不算……重出江湖？”
沈夜望着暮色中安宁的寨子，摇了摇头。
“只是做该做的事。”
从那天起，横断山脉深处多了一个传说。
当土匪肆虐、百姓遭难时，总会有一个黑衣刀客和他的同伴悄然出现。他们惩治恶霸，解救无辜，将抢来的钱财粮食分给穷人。
没有人知道他们从哪里来，到哪里去。
只有受苦的百姓们，在深夜的烛火下，悄悄传颂着“深山侠客”的故事。
而在那个隐秘的山谷里，寂灭刀依旧静静地挂在墙上。
只有当月光照临时，刀锋才会映出主人眼中，那从未熄灭的——
侠义之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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