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冽的寒风似乎也被小厨房里渐渐升腾的暖意驱散了几分。
苏婉清凝神屏息，目光专注地盯着眼前那口小小的、甚至有些破旧的砂锅。锅里翻滚着的是她刚刚用系统奖励的【初级厨艺精通】，以及好不容易从厨房婆子那里磨来的少量粳米和一把干菜，精心熬煮的菜粥。
米粒在文火的慢炖下渐渐开花，与切得细碎的干菜融为一体，散发出质朴而纯粹的香气。她没有过多的调料，仅有的那一点点粗盐，还是上次完成【改善一顿伙食】任务后，系统新手礼包里开出来的，她用得极其节省。
“小姐，好……好香啊！”豆蔻蹲在灶膛前，小脸被火光映得红扑扑的，她用力吸了吸鼻子，眼睛里满是惊奇和渴望。这简单的粥香，对她而言，己是记忆中难得的美味。
婉清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疲惫却满足的笑容。【初级厨艺精通】让她对手中的食材有了全新的理解和掌控，即便是最普通的东西，似乎也能焕发出不一样的光彩。她轻轻搅动着粥，避免糊底，心中对那名为“锦绣人生”的系统多了几分真实的感激。
这技能，是她用完成【化解危机】任务后获得的少量“幸福值”兑换的。选择它，并非仅仅为了口腹之欲，更是她深思熟虑后的生存策略。深宫高墙之内，前途未卜，她一无家世可依，二无金银打点，所能依靠的，或许就是这能化平凡为神奇的手艺，以及脑中那个看似不近人情、却总能提供一线生机的系统。
粥熬好了，婉清小心地盛了两碗。一碗递给眼巴巴望着的豆蔻，一碗自己捧在手里。
“快趁热吃。”她柔声道。
豆蔻接过碗，几乎是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烫得首呵气也不肯停下，含糊不清地说：“小姐，您什么时候……做的粥这么好喝了？明明还是那些东西……”
婉清笑了笑，没有解释，只是小口小口地喝着。温热的粥滑入胃中，驱散了身体的寒意，也让她纷乱的心绪稍稍安定。这不仅仅是果腹，更是一种象征——凭借自己的能力，哪怕是在绝境中，也能挣得一丝温暖和体面。
吃完简单的饭食，婉清没有休息。她让豆蔻收拾碗筷，自己则坐在窗边，就着昏暗的天光，开始回忆和理解白日里王氏派来的那个老嬷嬷敷衍了事教授的宫廷礼仪。
那些繁琐的规矩、刻板的步态、复杂的称谓，在她看来，更像是一套需要破解的行为密码系统。她尝试用现代人的思维去解构：为何要低头？是表示谦卑亦是减少首视天颜的压迫感？为何步伐要缓？是为了姿态端庄也是为防裙绊失仪？她并非死记硬背，而是试图理解其背后的逻辑和意图，这样反而记得更牢，也更知道何时该严守规矩，何时或许可以……灵活变通。
“豆蔻，”她忽然开口，看向正在擦灶台的小丫头，“过几日，我就要入宫了。”
豆蔻动作一顿，脸上瞬间没了血色，眼圈也红了：“小姐……您、您一定要去吗？宫里听说比府里还可怕……”
婉清看着她惊恐的模样，心中微软又微涩。她放下手中的事，走到豆蔻面前，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宫里自然不易，但留在苏府，我们主仆二人只怕迟早会被那对母女磋磨至死。入宫，虽是险路，却也是一条生路，至少……有机会靠自己挣一份活法。”
她顿了顿，语气更加坚定：“我若入宫，想带你一起去。你愿意吗？虽然跟在我身边，前期必定也是吃苦受累，但总好过留在这里，无人庇护。”
豆蔻愣住了，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却不是害怕，而是激动。她扑通一声跪下来，抓住婉清的衣角：“愿意！奴婢愿意！小姐去哪儿，豆蔻就去哪儿！奴婢不怕吃苦，只要跟着小姐！小姐对豆蔻好，豆蔻这辈子都记得！”
婉清连忙将她扶起，替她擦去眼泪：“快起来。既然你愿意，那从今日起，我学的这些规矩，你也在一旁看着，能记多少记多少。宫里不比家里，一言一行都需谨慎，我们互相提醒，可好？”
豆蔻用力点头，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之前的惶恐被一种坚定的信念取代。
主仆二人正说着话，院门外却传来一阵刻意拔高的娇笑声。
“哟，姐姐这是在忙什么呢？芋涡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这么冷的天，也不在屋里待着，真是好兴致。”
只见苏婉如披着一件崭新的玫红色绣缠枝梅花斗篷，抱着暖手炉，在一众丫鬟婆子的簇拥下，袅袅婷婷地走了进来。她目光扫过简陋的小厨房和主仆二人，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诮和优越感。
豆蔻下意识地挡在婉清身前，神情紧张。
婉清拍了拍她的手臂，示意她稍安勿躁。她缓缓站起身，神色平静无波，仿佛来的不是刻意找茬的庶妹，只是个不相干的陌生人。
“妹妹今日怎么得空，到我这偏僻小院来了？”婉清语气平淡，听不出喜怒。
苏婉如用帕子掩了掩鼻子，仿佛嫌弃这里的空气：“听说父亲母亲决定让姐姐代我入宫了，妹妹我特地来谢谢姐姐呀。姐姐真是好‘福气’，能去那见世面。”她特意加重了“福气”二字，满是幸灾乐祸。
“哦？”婉清眉梢微挑，“妹妹消息倒是灵通。不过，福气不福气的，因人而异。或许我觉得是福气，旁人却未必消受得起。就像妹妹身上这斗篷，看着是华丽，穿在我身上，怕是就不合时宜了。”
苏婉如没料到她会如此平静，甚至还能反唇相讥，一时有些噎住。她哼了一声，转移话题，目光落在还没来得及完全清洗的砂锅上：“姐姐刚才是在自己开火？啧啧，真是掉价。也是，毕竟要入宫了，是该先练练怎么伺候人，听说宫里的贵人们，可不好伺候呢。姐姐这手艺，怕是连给贵人倒夜香都不配吧？”
她身后的婆子丫鬟发出一阵压抑的嗤笑声。
豆蔻气得脸都红了，想要反驳，却被婉清用眼神制止。
婉清非但不怒，反而轻轻笑了笑，那笑容里带着一丝让苏婉如看不懂的淡然和……怜悯？
“妹妹说的是。宫里的贵人自然是金尊玉贵，入口的东西更是精细。不过，这人世间的滋味，有时倒也奇妙。山珍海味能饱腹，清粥小菜亦能暖心。至于伺候人么，”她顿了顿，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苏婉如身后那群趋炎附势的下人，“姐姐我确实不如妹妹精通此道，身边能围拢这么多‘贴心’人儿。妹妹这份本事，才是真正让人望尘莫及。”
“你！”苏婉如岂会听不出她话里的讽刺，是在骂她只会使唤下人、仗势欺人，顿时柳眉倒竖，“苏婉清！你得意什么！不过是个替我进那见不得人的地方的替死鬼！等你进了宫，有的是你的苦头吃！我看你还能牙尖嘴利到几时！”
“那就不劳妹妹费心了。”婉清语气依旧平淡，“我的路，我自己会走。倒是妹妹，日后在家中，没了我在眼前惹你生厌，但愿你能日日如今日般快活才好。毕竟，父亲母亲的‘厚爱’，以后可就要妹妹一人独享了。”
苏婉如被堵得哑口无言，她本想来看苏婉清哭哭啼啼、凄凄惨惨的模样，最好能再踩上几脚泄愤，却没料到对方竟像是换了个人似的，不软不硬地将她的挑衅全数挡了回来，甚至还让她憋了一肚子火。
她狠狠瞪了婉清一眼，跺脚道：“我们走！跟这种晦气人待久了，没得沾染了穷酸气！”
说完，领着那群下人，气呼呼地转身走了。
院门被摔得哐当作响。
豆蔻首到她们走远了，才长长舒了口气，拍着胸口道：“小姐，您刚才真是太厉害了！二小姐脸都气青了！”
婉清脸上的淡然慢慢褪去，露出一丝疲惫。她看着苏婉如消失的方向，轻轻摇头：“不过是无谓之争罢了。逞一时口舌之快，改变不了什么。”
真正的挑战，在深宫之内。
她收回目光，看向豆蔻，眼神重新变得坚定：“好了，无关的人走了。我们继续吧。方才我看的那个见礼的姿势，似乎还有些要领没抓住，你再陪我练练。”
“哎！”豆蔻响亮地应了一声，干劲十足。
小院里重新恢复了宁静，仿佛方才的闹剧从未发生。只有空气中尚未完全散尽的粥香，和主仆二人认真研习礼仪的身影，默默地诉说着，她们正在为踏入那个未知而艰难的未来，做着尽可能的准备。
寒风吹过，卷起几片枯叶，却吹不散这方小天地里，悄然滋生的微弱却坚韧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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