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砸在车顶，像无数小石子在擂鼓，噼里啪啦响得人心烦。车内仪表盘的绿光映着甄勍仁的侧脸，他盯着钟晴怀里的航空箱，手指在方向盘上敲了三下，指节泛白——这是他紧张时的小动作，上次给怕疼的小朋友拔智齿，他也这样敲过牙椅扶手。
纠结两秒后，他突然扯下自己的白大褂，像扔手术布似的劈头盖在钟晴身上：“裹上！你冻死了谁给我洗被年糕啃出三个洞的白大褂？总不能让我把它当擦桌布，擦我那些比钻石还金贵的牙模吧？”外套脱离体温的瞬间，他指尖掠过钟晴的发梢，像被烫到似的缩了回去。
钟晴被罩得眼前一黑，扒开领口露出眼睛，嘴角翘得老高：“你这外套灰扑扑的，领口起球，袖口还沾着昨天给煤球救树洞时蹭的树胶，跟我奶奶腌咸菜的粗布似的，不知道的以为你刚从太平间出来给煤球殉葬！”她伸手拢外套，宽大的衣摆垂到膝盖，袖口能塞进两只手，指尖却摸到衣摆内侧的补丁——是上次被年糕啃破的地方，针脚歪歪扭扭像蚯蚓爬，线还留了个小尾巴，一看就是他自己缝的，却暖得像裹了团晒过太阳的棉花，带着他身上的温度。
“总比你冻成冰棍强！”甄勍仁发动车子，眼睛死死盯着前方，耳尖却红得像熟透的樱桃，连耳根都染粉了，“你这穿法跟偷穿大人衣服的三岁小孩似的，袖子长过手，衣摆盖过脚，走路都能绊倒自己，没断奶呢？”他余光瞥见钟晴摸补丁，突然剧烈咳嗽两声，试图转移注意力：“那补丁是诊所小护士缝的！她缝衣服跟扎牙洞似的，丑死了——我可没那闲工夫！”这话刚出口他就后悔了，上周小护士明明说“甄医生您自己缝的比我强多了”，此刻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
后座的年糕突然支棱起耳朵，尾巴尖先晃了晃，然后凑过来叼住外套下摆往自己窝里扯。它把外套拖到脚垫上，用前爪扒拉着卷成一团，肚皮朝上压上去，还特意把脸埋进衣领，鼻子嗅个不停，活像偷了袈裟的黑熊精。压好还不够，它叼起外套上的纽扣咬了咬，发出“咔嗒”声，又抬头冲甄勍仁“汪”了一声，舌头吐出来，像是在宣告“这是我的了，你不准抢”。
“年糕你这土匪！”甄勍仁回头瞪它，手伸到一半又缩回去——上次抢它嘴里的磨牙棒，被它咬了手背，现在还留着个浅牙印，“那是给你主人穿的，不是给你当窝的！你再叼我把你塞航空箱跟煤球挤着，让你俩当连体婴，以后吃饭都得一起，拉粑粑也得并排蹲！”话虽狠，他却悄悄把空调从24度调到26度，出风口对准后座的年糕，还顺手把脚垫上的毛毯往它那边推了推。
钟晴笑得首抖，肩膀颤得带动了航空箱，煤球在里面“喵”了一声抗议。她伸手去拉外套，指尖却摸到口袋里硬邦邦的东西——是个小纸包，外面用黑色马克笔写着“年糕专用”，字迹方方正正像牙模，下面还歪歪扭扭补了行小字“每天半袋，钟晴别喂多了”，末尾画了个歪嘴的小人，显然是在吐槽她。打开纸包，里面是宠物益生菌，粉末细腻，包装上还贴着个小贴纸，画着只叼骨头的小狗，是年糕最喜欢的卡通形象。
“哟，甄医生不仅买了益生菌，还画了小贴纸啊？”她晃了晃纸包，故意拖长语调，“我还以为你只关心你的牙模，把年糕当啃家具的害虫，巴不得它天天拉肚子，好让你有理由骂我呢！”
“谁特意画的？”甄勍仁梗着脖子，方向盘转得有些急，差点压到路边的积水坑，溅起的水花打在车窗上，像撒了把碎银，“上次去宠物医院，护士贴的！我顺手拿的，放外套口袋忘了拿出来——你别多想，我可不是关心它，我是怕它拉坏了，你又得哭唧唧来求我，我可没工夫陪你演苦情戏，比梁山伯祝英台还腻歪，看得我牙酸！”他越说越急，耳朵红得快要滴血，手不自觉摸向口袋里的另一个东西——是包金枪鱼猫条，上次煤球救出来后，他特意问了兽医喜欢什么口味。
航空箱里的煤球突然探出脑袋，黑亮的眼睛盯着甄勍仁，尾巴尖轻轻扫了扫箱子壁。它看了两秒，突然跳出来，踩着钟晴的腿，凑到甄勍仁手边蹭了蹭，软乎乎的黑毛蹭得他手一僵。甄勍仁像被烫到似的缩回手，却又偷偷伸回去，用指腹轻轻摸了摸煤球的头顶，动作轻得像碰易碎的牙模。煤球舒服得眯起眼，顺势跳到他腿上，蜷成一团，尾巴搭在他的手背上。
“你看煤球都知道你嘴硬心软！”钟晴戳了戳他的胳膊，笑得更欢了，“你脱外套的动作比唐伯虎点秋香时还别扭，关心人都不会，跟块石头似的——难怪小护士跟我说，你上次给煤球救树洞，特意把牙科镊子磨圆了尖，怕划伤它，比照顾你那些牙模还细心！”
“谁磨圆了镊子？”甄勍仁拍开她的手，却没真生气，反而从储物格里摸出那包金枪鱼猫条，撕开包装时动作很轻，生怕弄出声音吓到煤球，“我是怕你俩病了没人跟我吵，诊所太冷清，比可可西里的沙漠还寂寞，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他顿了顿，声音小得像蚊子叫，“……外套别弄脏了，我就这一件备用的，上次那件被年糕啃坏，我缝了三次才补好呢。”
钟晴没再怼他，拢紧外套，把下摆分给年糕一半。年糕立刻凑过来，脑袋靠在她的腿上，尾巴轻轻扫着她的脚踝。车窗外的暴雨还没停，雨刮器左右摆动，把模糊的街景一次次擦清晰。钟晴看着甄勍仁紧绷却不自觉放缓的嘴角，看着他小心翼翼给煤球喂猫条，看着年糕趴在两人中间打呼打得震天响，突然觉得，这场暴雨是老天爷的礼物——让她看清，这个嘴上不饶人的毒舌牙医，心里早把她和这两只毛孩子，都当成了要拼命守护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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