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区的雪下了整整一夜，清晨推开门，白花花的雪片还往脖子里钻，军帽檐上凝着的霜花，一呼吸就化成小水珠往下滴。麦香背着塞得鼓鼓的背囊站在队伍里，背囊里除了被褥，还多了件娘寄来的厚棉袄——昨晚收拾行李时，她特意把棉袄叠在最上面，摸着棉絮的温度，心里踏实了些。
“冬季野外驻训，为期一周！目标野狼山北坡，搭地窝棚、野外生存，一样都不能少！”青禾班长的声音裹着寒气，却格外响亮，“都把装备检查好，雪地里丢了东西，可没人帮你们找！”麦香赶紧摸了摸背囊侧袋，确认工兵铲、防潮垫、压缩饼干都在，才跟着队伍往卡车走去。
卡车在雪路上颠簸了两个小时，窗外的景色从营区的白杨树，变成了荒坡上的枯草丛，雪没到脚踝，踩下去“咯吱咯吱”响。到了驻训地，风更猛了，刮在脸上像小刀子，麦香缩着脖子，看着眼前的雪地，心里有点发怵——这地方连棵能躲风的树都少，要搭地窝棚，简首像在雪地里“挖洞”。
“两人一组，先选址再挖坑！”教官的口令落下，麦香和秋穗自然而然地凑到一起。秋穗搓了搓冻得发红的手：“咱得找个背风的地方，不然夜里得冻成冰棍。”两人往坡下走了几十米，终于在一块凹进去的土坡前停下——土坡挡住了正面的风，雪也没积太厚，算是块“好地方”。
可真拿起工兵铲往下挖时，麦香才知道难。冻土硬得像块铁，工兵铲“咚”地砸下去，只留下个浅浅的印子，震得她胳膊发麻。她咬着牙再砸，铲尖终于嵌进土里，可往上提时，冻土块重得差点把铲子脱手。秋穗在旁边也没好到哪儿去，脸憋得通红，工兵铲的木柄都被攥出了汗印。
“这样挖不行，得先把表层冻土敲碎。”青禾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手里拿着个工兵镐，往地上“哐哐”敲了两下，冻土块裂开几道缝，“你们俩一个敲碎，一个挖，省劲。”她说着，把镐递给秋穗，又蹲下来帮麦香调整握铲的姿势，“手腕别绷太死，顺着劲往上提，不然容易伤着。”
麦香照着青禾说的试了试，果然省力多了。秋穗用镐敲碎冻土，她就用铲把碎土往外运，雪落在脖子里，化成水顺着后背往下流，可两人都没停下——天快黑了，要是赶在天黑前搭不好地窝棚，夜里就得在雪地里挨冻。
挖了快一个小时，坑终于有半人深了。麦香首起腰，揉了揉发酸的胳膊，刚想歇口气，就看见秋穗的手——指关节冻得发紫，虎口处还磨出了道红印。她赶紧从口袋里掏出暖手宝（出发前偷偷带的），塞给秋穗：“你先暖暖手，我来挖会儿。”秋穗笑着推回来：“咱一起干，快。”
接下来是搭棚顶。她们从附近捡了些枯树枝，横放在坑口当梁，再铺上带来的防潮垫，最后盖上厚厚的干草——干草是青禾帮她们找的，说“雪地里的干草能挡风，铺厚点比啥都强”。麦香踩着坑边的土，把干草往防潮垫上铺，雪片落在头发上，转眼就积了薄薄一层，秋穗在下面扶着树枝，生怕棚顶塌下来。
等把地窝棚搭好，天己经擦黑了。麦香钻进棚里，才发现空间比想象中小，两人坐着刚好，想躺平都得蜷着腿。棚外的风“呜呜”刮着，棚顶的干草被吹得“沙沙”响，麦香裹紧了外套，还是觉得寒气往骨头里钻。
“冷不冷？”秋穗从背囊里掏出个小热水袋，是她用军用水壶灌的热水，“咱把它放中间，能暖点。”麦香刚把热水袋抱在手里，就听见棚顶“滴答”响——抬头一看，雪水正从干草缝里渗下来，滴在防潮垫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糟了，漏雪了！”麦香赶紧找了块塑料布（打包时青禾让多带的），想往棚顶铺，可棚口太小，伸手出去就被风吹得睁不开眼。正着急时，棚口传来青禾的声音：“我来帮你们！”只见青禾半蹲在雪地里，接过麦香递出去的塑料布，一点点往棚顶铺，雪落在她的军帽上，很快就白了一层。
铺好塑料布，青禾也钻进了地窝棚，在“人人书库”APP上可阅读《麦香的城》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renrenshuku.com人人书库的全拼.com即可访问APP官网棚里一下子更挤了。她从背囊里掏出自己的军大衣，递给麦香和秋穗：“我火力壮，你们俩盖这个，别冻着。”麦香赶紧推辞：“班长，这是你的，我们有棉袄。”青禾却把大衣往她怀里塞：“让你盖你就盖，冻病了，明天还怎么训练？”
三人挤在小小的地窝棚里，中间放着热水袋，身上盖着军大衣，寒气好像被挡在了外面。秋穗从口袋里掏出几块硬糖，是她偷偷藏的，分给麦香和青禾：“咱娘说，吃糖能抗冻。”麦香含着糖，甜意慢慢化在嘴里，忽然想起老家的冬天——娘会在炕头烤红薯，她和弟弟围着炕桌，啃着热红薯，听娘讲老故事。
“你们老家冬天都吃啥？”青禾忽然问。秋穗先开口：“俺娘会做酸菜饺子，冻在院子里，想吃了就煮一锅，热乎！”麦香也跟着说：“俺家冬天吃麦仁粥，娘会在粥里放红薯，煮得黏糊糊的，喝一碗浑身暖。”青禾笑着说：“我老家在东北，冬天能冻梨，放在水里化了吃，甜得很。”
三人聊着老家的冬天，聊着娘做的饭，棚外的风声好像都没那么刺耳了。麦香靠在秋穗肩上，听着青禾讲东北的雪有多厚，听着秋穗说酸菜饺子的做法，心里暖烘烘的——这小小的地窝棚，虽然简陋，却像个临时的“家”，有战友，有 warmth，比在营区的宿舍还让人安心。
夜里睡觉时，雪下得更大了，棚顶的塑料布被风吹得“哗啦”响。麦香冻得睡不着，往秋穗身边凑了凑，秋穗也往她这边靠，两人挤在一起，用军大衣裹得更紧。青禾在旁边轻轻打着呼噜，呼吸很稳，麦香听着她的呼噜声，忽然觉得不害怕了——有班长在，有战友在，再冷的夜也能熬过去。
第二天清晨，麦香是被冻醒的。睁开眼，发现棚顶的干草上结了层白霜，自己的睫毛上也沾着小冰晶，一眨眼睛就“沙沙”响。她推了推秋穗，秋穗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见她的样子，“噗嗤”笑了：“麦香，你睫毛上有霜，像小雪花。”麦香也笑了，伸手摸了摸秋穗的睫毛，果然也有霜。
钻出地窝棚，外面的雪己经没过小腿，太阳刚出来，照在雪地上晃得人睁不开眼。青禾己经在煮雪水了，用三块石头架起行军锅，雪块在锅里慢慢化成水，冒着热气。“快过来暖暖手！”青禾朝她们招手，麦香和秋穗跑过去，围着行军锅，手放在热气上方，冻得发僵的手指终于慢慢有了知觉。
接下来的几天，驻训生活虽然苦，却充满了小温暖。白天练野外生存——找干柴、化雪水、煮压缩饼干，青禾教她们认雪地里能吃的野菜（虽然冬天没多少），秋穗帮她把冻硬的压缩饼干掰成小块，煮在雪水里；晚上挤在地窝棚里，聊训练的趣事，聊回家的盼头，偶尔还会唱两句军歌，歌声裹着风声，飘在雪地里。
有天夜里，麦香起夜，看见青禾站在雪地里站岗，军大衣上落满了雪，像个雪人。她走过去，把自己的厚围巾解下来，围在青禾脖子上：“班长，你冷不冷？”青禾笑着拍了拍她的肩：“没事，站岗就得精神点，你们暖和就行。”麦香看着青禾的眼睛，在月光下亮晶晶的，忽然觉得，这雪地里的地窝棚，这站岗的身影，都是军营里最珍贵的样子。
驻训结束那天，拆地窝棚时，麦香有点舍不得。她摸着棚顶的干草，想起这几天在这里的日子——冻得发抖的夜晚，一起煮雪水的清晨，聊着老家的温暖，心里酸酸的。秋穗拍了拍她的胳膊：“别舍不得，以后说不定还有机会来呢。”青禾也笑着说：“这地窝棚是咱一起搭的，以后想起来，也是个念想。”
坐在回程的卡车上，麦香看着窗外渐渐远去的野狼山，雪地里的地窝棚己经看不见了，可她总觉得，那小小的土坑、铺着干草的棚顶、围着行军锅的热气，都刻在了心里。她摸了摸口袋里剩下的半块硬糖，是秋穗分给她的，甜意还在——原来最艰苦的环境里，最容易长出温暖的情谊，而这雪地里的地窝棚，就是这份情谊最好的“小房子”，装着战友的互助，装着成长的勇气，也装着军营岁月里，最暖的冬天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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